罗伯特•卡普兰
爱德华•兰斯代尔生于1908年,死于1987年。他是美国最重要的军事专家之一,也是一个历经沙场的军人,可是却鲜有人知。《未走的路》的作者布特把他比作“美国的托马斯·爱德华·劳伦斯”,这个比喻非常贴切。他反叛,有点古怪,可又充滿了魅力。他具有和人打交道的神奇的能力,这种能力使得他能和第三世界国家领导人周旋;他相信战争的艺术是去吸引那些旁观者、取得那些尚未表态人的支持。
他菲律宾领导了一场和游击队作战的战争,从而改变了这个国家的历史走向;他在越南出谋划策,是越南战争刚开始时的一个关键人物。如果美国政府当初采纳了他的建议,越南还会落入北越手中,可是美国的死伤人数会减少很多,不会有58,000人死在那里。《未走的路》从浩瀚的书海中参考了无数历史资料,是一本英雄史诗般的鸿篇巨著,读后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它的风格体裁是:主人公是一个鲜为人知的英雄,通过讲他的故事去捕捉当时的年代。
兰斯代尔在底特律长大,邻居街坊都是工薪阶层。他父亲做汽车生意,成功后,全家搬到了郊区。他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读大学,专业是英语。读书期间他在预备役军官训练营接受训练,结业后成了一名预备军官。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他在战略情报局工作,任务是收集情报和招聘情报人员。他说,“虽然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可是我很喜欢这个工作。” 在那里干了一年以后,他应招入伍。在二战结束时他被派到菲律宾,在那里待了几年。1950年他重返菲律宾,身份是菲律宾政府的参谋,这时候他为美国中央情报局工作。
兰斯代尔和英国军官托马斯·爱德华·劳伦斯上校(Thomas Edward Lawrence)以及美国军官基特·卡森(Kit Carson)所见略同, 他也认为战争可以是武斗,也可以是文攻。他说,“我总是觉得,如果你要向上面报告什么事,你不能只听别人的话,要自己出去用眼睛看。” 他去接近、了解当地的百姓,把他们当自己人一样对待。这种做法是他性格的自然流露,而那时候的美国军官中很少有这样性格的人。他认为,对某个国家政策的答案应该来自于这个国家的土地。有一个菲律宾人评论,“除了魔鬼撒旦以外,兰斯代尔有能力和每一个人交朋友。”
菲律宾的游击队企图推翻政府。兰斯代尔很快意识到,菲律宾御用军鲁莽行事,他们正在和当地群众结仇,而这些人是需要争取过来的。他和当时菲律宾总统拉蒙·麦格塞塞(Ramon Magsaysay)是朋友。两人关系很亲密:他住在总统府;为了在某个问题上达成共识,他们会一连几天钻进山里考察。
在菲律宾和游击队作战的战斗中,兰斯代尔第一次提出了“公民行动”这个说法。他的意思是要给农村老百姓好处,这样他们就会和你站在一起。布特说,兰斯代尔是当年少数几个读过毛泽东著作的人。兰斯代尔曾经引用毛泽东的话,“我们要和群众打成一片。”(Keep the closest possible relations with the common people)。和群众打成一片,讲得轻一些,是和当地老百姓相处时,说话要和气,不要打人骂人,讲得重一些,就是不要歧视,不要发生冲突。兰斯代尔憎恨空袭,因为这伤害了很多无辜。他给菲律宾战士配备了照相机,让他们把打死的敌人拍下来。这个步骤简单,可是意义重大。它让死伤人数计算更精确,同时也让战士不要去伤害妇女和儿童。在1950年早期,兰斯代尔就有了讨厌死亡人数计算的念头。
在菲律宾战争胜利前夕,兰斯代尔去了越南。在那里他最大的敌人不是越南人而是美国军队里的高官。法国马上要从越南撒退了,美国要去扮演美帝国主义的角色。1954年法国战败后,越南分裂成两个部分:南部亲西方,称为南越;北部反西方,称为北越。北越被一个鼓吹爱国主义和共产主义的政权统治着,它非常激进,发动了游击战争。
兰斯代尔没有得到約瑟夫·劳顿·科林斯(Joseph Lawton Collins)的支持。科林斯是当时美国驻越南大使,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曾在太平洋战区和欧洲战区领兵打仗。正是因为这个经历使得科林斯形成了打仗的思维模式,而这个模式,根本不适合用于越南。和这两个战役相比,越战要远远复杂和艰巨得多。科林斯想要把南越雇佣军减去一半,他认为开支太大,太花美国纳税人的钱了。对此兰斯代尔有不同的想法。他想应该去占领那些被法国人和北越放弃的农村,然后把当地的民兵编入正规部队。他认为对付北越应该用越南的模式,而不是直接套用外国的。
1955年兰斯代尔和他的团队为南越写了一份反暴动计划。这个计划的核心理念是保护当地的老百姓,赢得他们的支持,而不是去打一场又一场的大战役,占领更多的地盘。他认为,后者只有在有非常可靠的当地政府支持的情况下才是上策。就像当年在菲律宾时和麦格塞塞总统交际往来一样,在越南他也和政府官员和部落首领联络友谊,他的朋友中包括南越第一任总统吴廷琰(Ngo Dinh Diem)。有人责怪他用钱去收买这些人,可是就像当年英国人为劳伦斯辩护的那样,“没有人提供金子,他肯定干不了这事,可是既便化了十倍的钱,也没有人能干成这事。”
兰斯代尔在50年代凭直觉和天才预计到:将来只会打游击战,却不会有像第二次阿拉曼战役和斯大林格勒战役那样的战役。他给肯尼迪政府提议,美国需要派一个新的驻越南大使。这个大使要能够通过同情去影响亚洲人,清楚北越正通过游击队战术去颠覆南越。在几万具尸体从越南战场运回美国后,强生总统国家安全事务特别助理华尔特·罗斯托(Walt Rostow)后来写到,兰斯代尔给了当时最后一次机会去避免这个悲剧的发生。
南越的吴廷琰刚开始时和美国对着干。兰斯代尔在1950年指出,即使吴廷琰有很多问题,可是他仍然是西贡南越政府总统的最佳人选。他担心的是吴廷琰的弟弟吴廷瑈和他的妻子陈丽春。他觉得吴廷瑈是一个类似墨索里尼的人,偏执多疑。他的担心与日俱增,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给肯尼迪总统建议:让吴廷琰继续当总统。
肯尼迪政府没有听从兰斯代尔的建议。吴廷琰下台了,随之而来的是内战、更多的暴动。“战略村计划”也以失败告终。这个计划通过保护村庄的办法不让北越军队入侵,从而达到控制农村平息叛乱的目的。不久吴廷琰被刺杀了,他的死让越南的形势从狂风恶浪变为千钧一发。于是,美国大规模增兵,死亡人数激增,百姓人人皆为恐怖分子。战争就这么持续下去一直到1968年。那年克赖顿·艾布拉姆斯将军任驻越南美军最高指挥官,他把战略战术调整到类似兰斯代尔所说的那样。
这本传记小说中最具代表性的一段是兰斯代尔向罗伯特·麦克纳马拉汇报越南情况。那是1961年,他刚从越南回来,麦克纳马拉是当时的国防部长。在麦克纳马拉一尘不染的办公室里,他把一大堆沾着血和泥土的武器扔到办公桌上,举止粗鲁。他告诉部长,这些是刚刚使用过的武器。然后他开始汇报:北越敌人身着破破烂烂的睡衣,脚穿拖鞋,南越军队靠着美国提供的精良装备武装到牙齿,可是北越轻而易举地打败了南越。他们怎么赢的、为什么会赢。他告诉部长,战斗的输赢不在于武器装备、生活设施,而在于理想和信念,而北越政府不乏这些。麦克纳马拉听着,脸上毫无表情,他不能理解这些。兰斯代尔的汇报代替不了数学的逻辑,毕竟国防部长是靠着数字生活和呼吸的。
另外,兰斯代尔也没有得到威廉·威斯特摩兰将军(William Childs Westmoreland)的支持。威斯特摩兰将军是约翰逊总统当政时期的军队总司令,他在1964年至1968年越南战争期间任驻越南美军最高指挥官。兰斯代尔在60年代中期的一封信中写道,“农民正在稻田里种地,他们的位置正好在射杀目标的范围里。是格杀勿论,还是应该受到保护?” 威斯特摩兰选择了前者。兰斯代尔1968年不再让管越南的事情,1972年当战争还在进行的时候,他收到了调遣令。15年后兰斯代尔去世,他死于心脏病,亨年79岁。
布特没有忽视兰斯代尔的失败和不完满之处,他在书中提到兰斯代尔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他把主要篇幅集中在记录兰斯代尔想法,以及兰斯代尔是如何把这些想法运用到东南亚的。按照布特判断,如果麦克纳马拉、威斯特摩兰和其他美国将军听从兰斯代尔建议的话,战争不会那么血淋淋,也不会化那么多钱。《未走的路》给一个优秀卓越的男人画了一幅肖像,画的是那样的逼真和生动,也很理智地挑战了一个未经脑子思考的假设:这场战争是命中注定要失败的,而这个失败是如论如何也挽救不了的。
照片:网络
翻译:魏玲
——————-美国政府了解普通中国人民吗?
中共了解普通美国人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