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123)
2020 (75)
2021 (101)
2022 (144)
2023 (104)
| ||
《电话》 文:老舍 诵:在下老高
王二楞的派头不小,连打电话都独具风格:先点上烟卷;在烟头儿烧到了嘴唇以前,烟卷老那么在嘴角上搭拉着;烟灰随便落在衣、裤上,永远不掸一掸;有时候也烧破了衣服,全不在乎,派头嘛。叼着烟,嘴歪着点,话总说的不大清楚。那,活该!王二楞有吐字不清的自由,不是吗? 拨电话的派头也不小:不用手指,而用半根铅笔。他绝对相信他的铅笔有感觉,跟手指一样的灵活而可靠。他是那么相信铅笔,以至拨号码的时候,眼睛老看着月份牌或别的东西。不但眼看别处,而且要和别人聊天儿,以便有把握地叫错号码。叫错了再叫,叫错了再叫,而且顺手儿跟接电话的吵吵嘴。看,二楞多么忙啊,光是打电话就老打不完! 已经拨错了八次,王二楞的派头更大了:把帽子往后推了推,挺了挺胸,胸前的烟灰乘机会偷偷地往下落。下了决心,偏不看着“你”,看打得通打不通!连月份牌也不看了,改为看天花板。 “喂,喂!老吴吗?你这家伙!……什么?我找老吴!……没有?邪门!……什么?看着点?少说废话!难道我连电话都不会打吗?……我是谁?在哪儿?你管不着!”啪,把听筒一摔,补上:“太没礼貌!” “喂,老吴吗?你这……什么?什么?……消防第九队?……我们这儿没失火!” “二楞,着了!”一位同事叫了声。 “哪儿着了?哪儿?喂,第九队,等等!等等!……?,这儿!”二楞一面叫消防第九队等一等,一面拍打桌上的文件——叫从他嘴角上落下来的烟头儿给烧着了。“喂,喂!没事啦!火不大,把文件烧了个窟窿,没关系!”二楞很得意,派头十足地教育大家:“看,叫错了电话有好处!万一真烧起来,消防队马上就会来到,嘻嘻!” 重新点上一支烟,顺手把火柴扔在字纸篓儿里。“喂,老吴吗?你这……要哪儿?找老吴!……怎么,又是你?这倒巧!……说话客气点!社会主义道德,要帮助别人,懂吧?哼!” 二楞的铅笔刚又插在电话机盘的小孔里,一位同志说了话:“二楞,我可要送给你一张大字报了!” “又批评我什么呀?” “你自己想想吧!你一天要浪费自己多少时间,扰乱多少人的工作呀?你占着消防队的线,很可能就正有失火的地方,迟一分钟就多一些损失!你也许碰到一位作家……” “哪能那么巧!” “你以为所有的人都该伺候你,陪着你闹着玩吗?……” “喂,老吴吗?”二楞的电话又接通了:“……不是?……你是个作家?……我打断了你的思路,也许半天不能……那你就挂上吧!等什么呢?”二楞觉得自己很幽默。然后对要写大字报的同志说:“多么巧,真会碰上了作家……” “又冒烟了!”有人喊。“字纸篓!” “二楞,叫消防队!” “不记得号数,刚才那回是碰巧啦!”二楞扑打字纸篓,派头很大。 (载一九五八年六月号《新港》) | ||
|
谢谢听读。记得马季说过一段相声“打电话”,也是讽刺拿起话筒就讲了几卡车废话的“话篓子”。当然了,能废话大话空话一大堆,也是一种能力;都是干货,这世界也就干瘪了许多。~
那年月里,电话是亲人间通讯的重要工具,也打过电报,但电报是单向的,且文字只能是“光明正大”的,好处是便宜,简单,填好报单就可以走了;电话则要在大厅里和一大群人一起等候,往往要等老长时间,因要等农场值班人在喇叭里喊叫,接话人匆匆赶去值班室,若是离值班室较远,那就更要花时间了。
等待的时候,心里有一种热热的涌动,盼着就要与亲人通话了,心会控制不住的噗通,那也是一种幸福的冲动。等候接话的人都会在心里打着腹稿,可一听到传唤走进接话间,那些想了好几遍的话一下都没了,有的只是哽咽,是忍不住的眼泪,是仿佛站在亲人面前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亲人无需你说也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的那种感觉……电话线两端连接的是两颗颤抖的心,其实说什么都不重要,能听见亲人的声音,便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