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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的山头〕十年砍柴/晟焕

(2024-09-20 14:23:39) 下一个



《梁山的山头》 文:十年砍柴  诵:晟焕

梁山排完座次,整个集团可以说领导层的构架已经稳定了,看起来一团和气,老大宋江对谁似乎都一视同仁,表现出一碗水端平的样子。但实际上,亲疏尊卑分得清清楚楚,梁山,自始至终存在着大大小小的山头。

以第七十一回里的一幕为例:梁山泊排定座次后,宋江名正言顺地当上了梁山的老大,他便立即为自己和梁山人找出路,打出了“招安”的大旗。让乐和唱《满江红》,唱到“望天王降诏早招安”时,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只见武松叫道:“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去冷了弟兄们的心!” “黑旋风”便睁圆怪眼,大叫道:“招安,招安,招甚鸟安!”……鲁智深说道:“只今满朝文武,多是奸邪,蒙蔽圣聪,就比俺的直裰染做皂了,洗杀怎得干净?招安不济事,便拜辞了,明日一个个各去寻趁罢。”

三位性格刚烈的汉子同样反对招安,可是宋江劝服他们仨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他对李逵是——大喝道:“这黑厮怎敢如此无礼!左右与我推去,斩讫报来。” 而对武松与鲁智深,却是这样说的:“兄弟,你也是个晓事的人,我主张招安,要改邪归正,为国家臣子,如何便冷了众人的心?” “众兄弟听说:今皇上至圣至明,只被奸臣闭塞,暂时昏昧,有日云开见日,知我等替天行道,不扰良民,赦罪招安,同心报国,青史留名,有何不美!因此只愿早早招安,别无他意。”

从对李逵的呵斥和对武松、鲁智深等人的安抚解释就可看出《水浒》的“山头”,对同样火一样性子的李、武、鲁,宋江的表现亲疏有别。李逵是家奴,是宋江在江州脱险带出来的亲信,反对自己招安大计,宋自然很伤心,而且对家奴大声呵斥不以为过,还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给心中还反对招安的其他人看看。当然,宋江知道别的弟兄会替李逵求情,他也会就坡下驴,你以为他真的会杀自己最管用、最忠诚的打手么?而对武松、鲁智深这两个二龙山来的头领,他只能安抚,因为二龙山人马和梁山人马近似一种联盟关系,一家小公司和大公司合并成一个新公司而已,大公司不可能完全控制小公司的高层人士。

梁山人马的基本构架是“一大”加“四小”。“一大”是原来的梁山人马,“四小”指的是青州的二龙山、桃花山、白虎山和华阴的少华山,这好比是一个大集团公司的核心层企业和其他松散型子公司的关系。后来为了营救孔明,“三山聚义打青州,众虎同心归水泊”。众山归水泊是实,然而“同心”却未必。众山会师同归梁山,是为了生存,免得被政府军各个击破。他们和梁山有共同的利益——活下去,但同样有一些分歧。作为核心层企业的老总,宋江有更长远的政治追求,显然不是李忠、周通那样仅仅为了过着有银子有美女的日子。而且招安之后,宋江、吴用等作为主要人员也许能进入皇帝的视野,而其他人作为一般的跟随者,命运如何更未可知,尤其是武松、鲁智深这些和原来体制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的一帮人。

归附梁山的“四山”中,二龙山的实力最大,他们的头领是鲁智深、杨志、武松、曹正、施恩、张青、孙二娘。鲁、杨、武三人名望很高,更兼武艺出众,是真正的重量级选手,不亚于原来梁山的任何一员战将,因此在梁山排座次后,这股势力在四个“地方根据地”中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鲁智深、杨志、武松都进了三十六天罡,级别较高。且在职务分工中,分充了先锋使和步军头领。其次就是少华山,史进、朱武、陈达、杨春几位头领中,史进进了三十六天罡,朱武成为七十二地煞之首。桃花山势力最弱,李忠、周通不但武艺平平,而且一人吝啬,一人好色,被江湖人瞧不起,只能排名靠后,在梁山上基本失去了话语权。白虎山从一开始就可算成梁山的支系,头领孔明、孔亮是宋江的徒弟。宋江除了权谋过人外,在拳脚、棍棒方面的造诣实在有限,他指导出来的徒弟能高明到哪里去?这股人马的势力可以忽略不计。

鲁智深、武松、杨志对梁山一直保持某种自觉的疏远。杨志因为晁盖、吴用等人劫了生辰纲而受到连累,不得不逃亡,因此他对梁山诸人,如朱仝对李逵一样,有某种难以释怀的心结。而且与梁山前期以地方恶霸、流浪汉等底层人物为骨干相比,鲁智深、武松、杨志三人具有相似的经历、共同的语言,鲁智深为提辖,杨志为制使,武松为打虎英雄兼都头,其名望不在一个小县押司宋江之下。他们不像阮氏兄弟、刘唐一样,能主动爽快地做强盗,而是不得已上山逃避。归顺梁山,是因为慕容知府和呼延灼即将大举征剿三山,凭他们的力量难以抵挡官军。如果他们早想去梁山,何必推迟到此时?更何况在柴进庄上,宋江曾对武松极力拉拢过,鲁智深相交最厚的兄弟林冲早就上了梁山。

当杨志提出请宋公明前来帮忙时,鲁智深的一席话饶有意味:“正是如此,我只见今日也有人说宋三郎好,明日也有人说宋三郎好,可惜洒家不曾相会。众人说他的名字,聒得洒家耳朵也聋了,想必其人是个真男子,以致天下闻名。” 在盛赞之下,包含的是一种怀疑。世人皆曰善未必是真善,鲁智深故说“想必”是个真男子。到了梁山后,鲁智深、武松确也一直坚持相对独立的行事风格,尽量避免和宋江的人马过多地混在一起。

而在梁山原来的人马中,也是派系林立。林冲这位既有武艺又有智慧而且善于决断的独立人士不属于任何一派,在感情上他则更亲近晁盖的人马。柴进从情感上亲近宋江,但以其出身,他不可能像李、戴那样成为宋江的奴才。和晁盖一同起事的人中间,吴用这位智多星审时度势,和宋江结成了利益联盟,阮氏三兄弟、刘唐是晁盖旧部,晁盖死后不得已归于宋江,但未必对宋江忠心耿耿。最后归附的一股势力卢俊义、燕青、蔡福、蔡庆,和宋江基本上处于平行的结盟关系,不存在彼此谁被谁控制的问题。即使是江州劫法场后,白龙庙小聚义的那些人马,也非全部是宋江的人马。在揭阳岭碰到的李俊、李立、童威、童猛四个地方恶霸,也是倚宋江之名望壮大自己,对宋江的招安选择,一直心存怀疑。宋江真正可以倚仗的,除李逵、戴宗外,重量级的选手就是花荣、张顺、张横、雷横、朱仝。他在刺配途中收容的燕顺、郑天寿、王英、吕方、郭盛、薛永等人,才艺平平,不但没法和二龙山的人马比,连与少华山的相比,都逊一筹。

当众山人马上了梁山后,表面上兵强马壮,但彼此的关系更加复杂,山头更多。而宋江也明白自己的亲信,和其他山头比没什么优势。那么他要如何才能控盘,成为梁山名副其实的CEO呢?最重要的就是要整合一切对自己有利的资源,挖墙脚也罢,掺沙子也罢,搞统战也罢,就是要使自己处于控股的优势。而且要在价格最高的时候将股权转让出去来套现。

你看,宋江在初期,无论在郓城县,还是在江州,一路收罗的都是层次不高的人,比如矮脚虎王英以及燕顺那样的人。戴宗、花荣在早期他笼络的人中,就算综合素质相当高了。而当他上了梁山,有要取代晁盖的趋势后,特别是从三打祝家庄后,一直留心网罗朝廷的武官,比如大刀关胜、双鞭呼延灼、双枪董平、金枪手徐宁,等等。在“文革”全民评《水浒》时,这番行为被斥为“做投降的准备”——撇开“文革”时期的意识形态因素,这种评价是很到位的。如果不改变梁山的队伍构成,不但“招安大计”无人附和,就是那些不同出身,分属不同山头的各位好汉,都难以摆平。而且后期归附梁山的朝廷军官,在体制内级别越高,那么上梁山就越受宋江重视,排名也更靠前。那些早期上梁山的,比如第一拨和王伦一起的杜迁、宋万等人,第二拨跟晁盖的刘唐、阮氏兄弟等人,就几乎失去了话语权。真是“早革命不如晚革命,晚革命不如反革命”。

排完座次后,梁山表面上处于最兴盛的时期,这也是宋江和朝廷讨价还价最好的时机,这时候如果还不被招安,如果再拖下去,各个山头的人矛盾显现出来,宋江仅仅凭自己的权谋,凭戴宗、李逵、花荣等人,是难以控制住局势的。到了那时,宋江能否说了算,都很难预测。因为不但二龙山的鲁达和少华山的史进以及桃花山的李忠更为亲近,且原梁山的林冲也有可能偏向二龙山,除了他和鲁达有真正的兄弟情谊外,他的徒弟曹正也是从二龙山起家的。因此招安这件事,人多做不得,人少也做不得,太早做不得,太晚也做不得。

招安后宋江等人奉诏征辽,征田虎、王庆、方腊,不仅仅是朝廷利用外敌和内逆削弱梁山的力量,也可看成宋江在征战中削弱非嫡系人马。一百单八将中,第一个阵亡的是梁山的“超级元老”宋万,属王伦时期的重要人物,这绝非闲笔。征方腊后,三分之二的人马阵亡,跟随宋江回东京的十二名主将(属三十六天罡)中无一人是二龙山、少华山、桃花山的人马。这十二人中,阮小七属于早期晁盖的下属,卢俊义、吴用和宋江是同盟关系,其余的关胜、呼延灼、花荣、柴进、李应、朱仝、戴宗、李逵,都是宋江真正的嫡系。宋江的嫡系阵亡比例最低,难道是偶然的吗?

其实在征方腊的过程中,各山头的矛盾已逐渐显露。李俊等人在太湖小结义,等于另立山头,早选好了退路,最后出海南下东南亚,去了泰国占山为王。杨志、林冲、鲁达在浙江,要么病死要么圆寂,武松执意要在六和寺出家,一是表明和朝廷、和宋江决裂,二是表明在当地守住与鲁、杨、林的情分,守住二龙山兄弟同生死的誓言。而燕青在征辽途中的双林镇,就设计好后路。公孙胜一直就对宋江若即若离,几次要远离梁山的山头之争,征方腊后回家修行。

真正死心塌地跟宋江回来的就是花荣、李逵、戴宗等人。等宋江、卢俊义、戴宗、李逵死后,吴用和花荣在宋江、李逵坟前上吊身亡,与其说他俩是在大树倒后害怕朝廷清算,不如说是后悔。吴用和花荣在宋江的事业中出力很大,吴用为此还背弃了晁天王,将宋江看作能依托成事的主公,最后兄弟们死的死,逃的逃。恐怕吴用根本没有勇气隐居江湖,和还苟活的梁山人交往,只有一死了之。

可以说,宋江在梁山一百单八将中,他可以重用自己亲信,算计别的山头的人。——尽管在口头上大家都是兄弟亲如一家。可自招安后,他到底算计不过朝廷。

一部《水浒传》,直到结束,依然可以看出梁山原先种种的“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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