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文字是两年前端午节写的,写完了就去朋友家一边喝二锅头,一边吃粽子,倒也没有别人过节我不过的矫情。我本来就主张人应该尽量通达宽容,不妨认识清醒,然而活得糊涂一些。近来想法略有一点改变:自以为清醒往往使人更容易下判断、更不宽容,缺少必要的存疑。
“冬君女史说得好:其实屈原也是一个‘持不同政见者’。被人们遗忘的是,端午节实际上是一个悲伤的日子,是纪念异端的忌日。
平常所说的‘清醒’一词,就出自下面的渔父篇。对于历史的遗忘、对于悲喜的混淆,仅仅说明自以为清醒的人往往并非如此。虽然不见得要怀沙蹈水,但是坚持自己的追求这一点,也许在一个朴素简单的时代更容易做到。今天我们面临的问题往往达不到坚守自己的层面,而是由于什么都想要,结果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最终我们在端午节忘记了屈原,只记得吃粽子。”
楚辞◆渔父
屈原既放,游於江潭,行吟泽畔,
颜色憔悴,形容枯槁。
渔父见而问之曰:
“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於斯!”
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是以见放!”
渔父曰:“圣人不凝滞於物,而能与世推移。
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
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酾?
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屈原曰:
“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
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
宁赴湘流,葬於江鱼之腹中。
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遂去不复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