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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的老北京牛街一

(2016-12-11 04:06:27) 下一个

牛街是北京回族聚居区,是京城穆斯林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地方。尽管如今她已面目全非,披上了现代化的时装,但当熟悉这里的人踏上这片热土,过去的古老风貌和民俗风情就经常浮现在脑海里,总让人心中凭添了几分惆怅。诚然、历史是流动的,发展的,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现实。也许我们大可不必为老牛街的日渐消逝而悲悼,但记录过去的历史,留下老牛街人生活的印记,确是一个严肃的话题。

   尤其是当古老的牛街终有一天消逝殆尽的时候。

                             (一)

   过去牛街有个叫马宝贵的,他和拜把子哥们儿李维芝合伙于一九四六年在街里开了个牛羊肉舖。起名“聚宝源”.即卖生肉也卖熟肉,当年很有名气。那时候,老百姓肚子里都缺油水,所以“聚宝源”卖的牛浮油很受欢迎。牛浮油是煮酱牛肉时的衍生品,把漂在锅里的油从滚烫的肉汤里撇出来、经冷却,就变成了奶油似的淡黄色固体。出售的时候,用薄木纸卷成小筒,一毛钱一个,卖的挺火。牛街里但凡五、六十岁的人,都吃过它。家里炒菜、包饺子,在菜馅里适度的放一点儿,吃的嘴里特别香。现在的人不缺油水,又讲究饮食健康,已经没有什么人吃它了。但现在牛街里五六十岁以上的回族老人聚到一起,还经常嘲讽对方身上带有“浮油味”。其实这并不是不尊重对方,而是一种亲切和善意的表达。表示认可对方曾经吃过浮油、或者知道浮油的历史,的确是地地道道、纯粹的老牛街人。不过话说回来,老牛街人,的确是有许多地方与众不同。不论是言行举止或是民风民俗都有自己的民族及地域特点,今天我就给您慢慢聊聊。

   牛街是个历史悠久的古老街道,在这里安家落户的原住民有的已经长达六、七百年了。由于自古以来回民就有聚寺而居、聚族而居的特点。所以牛街礼拜寺像个强大的磁场,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从全国各地陆陆续续吸引来了很多回民。如明代永乐年间,随燕王朱棣自江南来京的回民,就有很多。像牛街的“水西门刘”“大顺堂梁”都是从南京迁来的。而“爆肚满”“临淸洪”则是由山东来的。在牛街及周边地区居住的回民,最多时曾达到过四、五万人。过去回民家里娶妻生子、生老病死都离不开礼拜寺、所以牛街人的居住特点,一是都住在礼拜寺四周,二是住址稳定,不轻易搬迁,三是私人宅院较多。基于以上这几个特点,就形成了牛街人邻里之间都互相非常熟悉,不仅对房前屋后的街坊四邻、而且对每条街、每条胡同、每个门里住有姓什么的人家、几乎都很淸楚。甚至有些久居在牛街的老人,还能把这一家人的原籍、来历、职业、甚至家庭成员的姓名都可了如指掌、一一道来。笔者就根据一位黑姓老人的回忆,把牛街尚未拆迁时,输入胡同路北,自西向东的各家做了一个大至的记录,它们依次是:果子贾家、贾家旁门、荷包李家、戴家、马五奶奶家、王家、李老师家、王华明家、面马家、大德祥马家、吴春子烧饼舖、面常家、陈家、安增家、马家、马应荣家、安景福家、王家、计家、花马家、小舖杨家、烧饼詹家,共计二十二家。这些居民几乎都是牛街的老住户,几十年、甚至数百年都安居于此、和谐共处。像前面提到的马应荣是位中医师,祖籍是南京,明代时就迁来北京。原来住在牛街教子胡同以东的龙凤坑,由于当时所居之地住户稀少较为空旷,故牛街人把马家称为“大地马”。1810年,淸嘉庆年间,他们一家迁至输入胡同,至今也有二百年了。像输入胡同这种情况,在牛街的所有街巷都是较为普遍的现象。所以,这种固定的居住模式,不仅有丰富的历史内涵,而且相同的宗教信仰、共有的民族习俗具有传统的向心力与和凝聚力。邻里之间形成了和谐的生产生活环境和自觉的互助互济的保障机制。人们生活在这样的氛围里,都自律尊守着一套稳定的道德体系和善恶标准。不仅偷盗、赌博、吸毒、斗殴这类社会丑类现象闻所未闻,而且一些影响家族名誉的言行举止因为会受到街坊四邻的鄙视和耻笑、都自觉不自觉的受到约束。所以,这些老牛街居民不仅能在很长的历史时期里和谐相处,而且“父一代、子一代”世代传承。

    牛街人的另一个特点是同族人之间亲戚多。由于早年来京的回民,大多是族群整体的迁徙,又经过数百年的繁衍生息,所以同根同祖的同姓人较多,又由于民族习俗的忌讳,过去回民的生活范围狭小,回汉男女通婚的事例不多。所以在牛街的回民之间“儿女亲家”的现象较为普遍。所谓“回回缠头亲、砸断骨头连着筋”就源于此。为了互相区分和识别对方,所以在相互称谓时,逐渐形成了一个特点,就是在姓氏之前,往往冠以一个类似于汉族堂号性质的定语。例如冯姓有“元兴堂冯”、梁姓有“大顺堂梁”等等。最为常见的是将职业、官职、商舖字号、原籍或居住地等特征,放在姓氏之前,以这种方法区别于同姓氏的其它住户。如“草张”、“侍卫马”、“两益轩王”、“北坞何”等等。这种冠在姓氏之前、名目繁多的说明,被牛街人称为“小说”。

  “小说”这种习俗虽不是回民所独有,但自明淸以来却一直被牛街人延续使用至今。只是到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期,随着城市的大规模“拆迁改造”,牛街许多历史悠久的古老街巷已化为乌有,许多数百年世代相袭的私人宅院被夷为平地后,“小说”这种习俗才开始在迁入楼房的牛街人中日渐淡化,并濒临灭绝。

   牛街的回民旧时活动范围小,日常生活与交往一般局限于牛街周边或北京其它几个回民聚集区。所以人们在联姻、交友、攀亲以及商业往来等许多方面,姓氏前面的小说往往能起到不可小觑的作用。街坊邻里、学友同仁,初次见面,只需彼此道出各自姓氏前面的“小说”,就会基本知晓对方的原籍、出身、职业、住址、甚至门风家境、品行操守、贫富贵贱等情况。如果某人说自己姓张,对方会问:“什么张?”答曰:“草张”,对方就会知道是早年经营牲畜饲草的张家。“草张”居于牛街北口内路西,门庭阔绰,家境殷实,曾在当时的前门外廊房二条经营着一家“益文斋”珠宝店。又如“同和轩”马家,是指在李铁拐斜街经营“同和轩”淸真饭庄的马家,原住牛街输入胡同。马家弟兄三人,大爷马万淸、二爷马万林、三爷马万福都是老实本份、规规距距的买卖人。他们“堂”、“柜”、“灶”分理各摊、各司其职,曾将“同和轩”饭庄经营的异常火爆,是当时北京城里诸多淸真饭庄中的佼佼者。因此,这些姓氏前面的“小说”往往蕴含着许多丰富多彩的历史信息。它们几乎可以代表这个姓氏的家族史、迁徙史、创业史和兴衰史,对于我们研究和探索牛街回民的来源以及各个阶层的经济生活状况,都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如今随着牛街地区的巨大变迁,老一辈人先后故去,当初仅靠口传言说的姓氏“小说”,也面临着濒临灭绝的境地。所以,把北京牛街回族姓氏中的“小说”,做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用文字的形式忠实的记录下来,并加以挖掘、整理和保护,是我们这一代人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义务。(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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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mobbn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zhige' 的评论 : 下斜街在长椿街和宣武门之间,在牛街的北面,走着得15分钟
mobbn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过客my' 的评论 : 齁hou
mobbn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acme' 的评论 : 应该是乜贴
zhige 回复 悄悄话 那附近是否有一条街叫“下斜街”?多年前在那里住过。
acme 回复 悄悄话 2016年夏天我回北京探亲还特意去拜访了牛街,正像您说的 “牛街許多曆史悠久的古老街巷已化為烏有,許多數百年世代相襲的私人宅院被夷為平地後”,现在的牛街和多伦多街头无甚区别,都是各种楼盘林立,除了那孤零零的清真礼拜寺,以外,全无任何民族和文化的特色了,非常可惜。牛街文化是多么有价值多么独特的文化啊。礼拜寺也疏于打理。小净大净的清洗的房间,骚臭气扑鼻,让人无法立足片刻,不能想象平时人们是怎么经常来这里洁净然后去礼拜的。我印象中穆斯林和回民是最注重卫生的。不知道是不是经费有限无法长期的雇专业清洁人员的缘故。因为如果只靠寺里的几个老大爷,那是不可能打扫彻底和经常的。门口有受捐献(也帖)的箱子,我放了十几块钱。
过客my 回复 悄悄话 如果没有回民小吃,北京小吃会逊色很多。17年前经常有回民推着小车卖小吃,那时有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驴打滚(软软的糯糯的,满满的香甜美味的豆沙馅儿),萨其马(又酥又软,不hou),我老公是南方人,认识我之前没吃过羊肉,都爱吃回民老大爷卖的羊头肉。现在很难找到正宗的回民小吃了。
JustAsked 回复 悄悄话 谢谢!很想念那里的小吃,以前一回国就去那里吃完了再买些带走,家里老人的最爱。可惜北京再也不是以前的北京了。
精神饱满 回复 悄悄话 记得那里的江米凉糕太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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