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美国时,每天都是蓝天上飘着白云,与欧洲差不多。若说有不同,就是我读博士时在的那个国家的那个城市,一年中从来没有乌云密布,只有一半时间是蓝天上飘着白云,而且差不多是那块云彩都有雨。这种气象现象,我仅仅在冬季的佛罗里达半岛南端亲历过。或许地中海式气候的加利福尼亚也是这样。我们中国大陆北方有蓝天白云一般是在秋高气爽的时候。
中国北方的秋高气爽、蓝天白云,欧洲某国的一年中连续一半时间青天白日、无一丝云,另一半时间蓝天白云、那一块云彩都有雨;美东地区的一年四季、蓝天白云、降水均匀。这都应该是属于自然现象,至少几千年甚至上万年就大致是这样的。
对于20世纪时、身处中欧美的我,欣赏蓝天白云、享受新鲜空气,这属于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就像享受清洁的水一样,可以说是习以为常、熟视无睹、司空见惯。
可是在千禧年交错之际的前一个春天,也就是我来美的第二春天,我每天畅意地要打三四个喷嚏,再逐渐打五六个喷嚏。再过一年,春天里每天的喷嚏就是十几个了。我不免地在中国同事中提起此事,一位女同事说,那是你中招了,你属于花粉过敏体质。后来通过读书看报,才了解到,一万多年来不管先后,都是来自旧大陆的印第安人、欧洲人、以及东亚人,都不是天然地对花粉过敏有免疫能力的。有的报道说,华人有15%是对花粉过敏的,还有的说有高达30%的。
记得我奶奶讲过她年轻时对漆树(产的天然漆)过敏。既然我不幸有这方面的遗传,也只好认命,甘当那15%的少数人吧。
可是以后逐年严重,那种难受劲就不多描述了,以至于到最后右肺还要有哮喘来作为每年春季患花粉过敏症的最后阶段。未曾开言肺先喘的感觉可是很难受的,除了吃抗过敏药,我也别无他法,尽管我的研究发现之一就是膜式人工肺的传热传质及流体力学原理,我也不至于为此把哮喘的右肺换成体外人工肺呀。
所以,我回国发展的动机之一,就是躲开美国春暖花开的四五月的花粉过敏。
在我头几次回国,我觉得国内空气质量或空气能见度与我出国前相比,并没有多大不同,除了在第一次回家的10月4日下午见到高速公路两边都是浓雾,而路过的其它地方仍然是晴天白日。
我初回国时,一个堂叔,出自日本侵华期间没有离开北京回老家的另一枝本家的堂叔,电话里对我说,“北京的太阳是蓝的”。我想这也太夸张了吧,红彤彤的太阳怎么会是蓝的?我记得只有《四世同堂》里面蓝东阳的脸才是蓝色的。
可是,在2005年10月10日,在北京西苑饭店,我真的是见识到了蓝太阳,我还拍了照。蓝太阳就蓝太阳呗,我还是没有感觉到什么的不同。
而我在每年4、5月份回国,的确没有再因花粉过敏而哮喘,这让我感到真的很惬意。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我真的回国长期住下来以后,哮喘还是最后找上门来了。
先说我一个表妹一家回国。在美国已经是Assistant Professor的表妹夫是以当时中国最年轻的973项目首席的身份于2006年回国的,科研费一下子就有了6900万,让人好羡慕。可是当他们回来几年后才跟我说,他们出生在美国的、回国时四五岁的女儿嗓子一直哑了半年多,他们也不能再生第二胎了。表妹说,这算是回国的代价吧。
我当时还很不客气地说,你们倒是更早告诉我呀,兴许我就不回来了。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箭射出去的时间越长、距离越远,回头的可能性就越小。
再说为什么国内空气,无论是春秋冬夏,它都有导致哮喘的可能?
哮喘这破病的发作,需要过敏体质作为内因,还需要环境中的诱发因子作为外因。
空气中有哪些诱发因子呢?
2014年春天,有一个哥们说,他能够在近日内见到一个大人物,让我把我能够在国内做的事用≤20个字描述给他,他会呈上去。我说的是“北京的阴霾天是内源性的,我们可以做部分治理”,正好20个字。
大人物听过以后当时的回答是“你能确认吗”。他一个非搞技术的,在那个特殊场合当然确认不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2014年11月1日,国内新闻媒体宣布一条消息:
经过科研部门长期追踪观察研究,构成北京地区阴霾天的PM2.5的近70%是本地产生的,在干重基础上的分析结果表明,这些雾霾成分的8%是碳粒、11%是铵盐NH4+,16%是硝酸盐NO3-,17%是硫酸盐SO42-,24%是液体有机物,其余是地球化学元素(土壤成分)。
厚德宰雾,自强不吸,不喂人民服雾。能吗?行吗?成吗?
根据不同源头,有以下数据供各位网友参考:
城市 2014年平均PM2.5值 (单位是微克/立方米空气)
北京 83
天津 86
石家庄 123
济南 91
郑州 88
青岛 54
威海 41
西安 76
武汉 80
成都 73
重庆 63
合肥 80
长沙 75
南京 74
上海 52
杭州 61
宁波 46
南昌 50
福州 31
厦门 36
广州 47
深圳 33
海口 22.4
三亚 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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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 14.5
认为对人体有害的WTO标准值 35
WTO建议所处环境的PM2.5值, ≤ 25
在中国大陆,有最好空气质量的城市是三亚,但是空气质量仍然不如有1700万人口的大纽约。
至于PM2.5对人体有什么坏处,这是很容易在网上查到的,我这里不多赘述。
您、或者您的配偶,如果想回国,报效祖国也好、完成使命也好、升官发财也好、吃喝嫖赌也好、封妻荫子也好、荣归故里也好、落叶归根也好,请您考虑这个表格,这是我的善意忠告。
我今年六月底七月初回美时,看到一份中文新闻报道,说中国人的寿命因为空气污染,每人减少2.04年,我不知道他们如何统计、采用何种数学模型,如何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算出来的,有准还是没准,反正够吓人的。
这里做一个民意测验:如果我给你200万美元,把你的天然寿命减去2年,您愿意吗?
我认为,即使您现在爽快地回答“愿意”拿命换钱,但是死到临头的时候,您还是不愿意。或者说,如果我能够为你延长2年寿命、让你无病无灾地多活两年,你倒是愿意给我200万美元,如果你有的话,您宁愿拿钱换命。
阴霾不阴霾,主要有地形(地理环境)的影响、风向风力的影响、降水量及降水量年分布的影响、以及人类活动的影响。
人类那些活动让空气中的PM2.5升高?
家庭取暖做饭用燃煤,
工业、城市采暖用燃煤锅炉
家庭、餐馆、饭店、街头摊的煎、炒、烹、炸、烤、烧。
野外大面积烧秸秆(半湿的秸秆),在山东、河南、河北、吉林等地走高速时常看到。我说的是去年和今年,2015年和2016年。
大量的机动车船,尤其是质量差的车和质量差的油。
化工厂(包括制药厂、农药厂、湿法冶金厂等)、油田气田、炼油厂、钢铁厂、热电厂、炼焦厂(包括陶瓷行业用的传统气化炉)。
农业用化肥(施肥后,磷酸氢铵、碳酸氢铵、硫酸铵、尿素分解后的氨挥发)。
养猪、养牛、养鱼等产业产的含氨废水废气。
油库、加油站。
城市生活污水处理过程中的氨挥发。
局部封闭空间内的PM2.5急剧升高还包括吸烟,众多人同时吸烟。
我自1988年以来研发的、掌握的、经过花费1700万美元(仅是2000~2008之间的数据)的科研费得出结果的,手中积累的、特有的、有专利权的工程技术,包括多种废水、废气中氨的脱除、回收、纯化、富集、浓缩、资源化回用;包括油田、炼油厂、化工厂排放的各种挥发性有机物的回收。
这差不多覆盖了PM2.5中铵盐、硝酸盐(PM2.5中的部分硝酸盐是氨经光化学氧化产生的)、有机物液滴的减少治理。
回国环保工程好做吗?不好做。
回国钱好挣吗?不好挣。
回国治阴霾能自己先不哮喘吗,难。
回国,光有技术不行,还要有门子、路子、靠山。
我有吗?记得2005年10月份,在北京西苑饭店,我家的那份著名的远亲的一个亲戚和他的一个负责火炬计划的朋友,劝我去长三角、珠三角发展,用了三个多小时,光茶水钱就花了一千多。可是我无动于衷,我当时仍然是想在污染严重的北方发展。这相当于入了魔道。
“你的技术再好,我可以不用你的”,这句话,我至少听大型研究院、大型央企的老总、总工一级的讲过三次。
就算是2008年以前,美元兑人民币是1:8.3时,拿回国内的一两百万美元真的是不算什么,三下五除二就能花掉的,只好回美再跟领导要。因此领导的脸是越来越从赵丽颖型向范冰冰型过渡。
我好在专业一点也没有扔,哪怕是离开学校后在国外著名期刊杂志专业论文还是大大的有,因此又在国内一个著名大学聘为教授、实打实地亲自带着博士生硕士生(课题组内除了我自己之外只有研究生了,没有任何其他助手,平均一年有4~5个研究生毕业。而这个大学,这个著名专业,如果研究生要毕业拿到学位,不管是硕士还是博士,都要求必须在国外SCI摘录的期刊上发表一篇论文)。
亦产亦学,这也算是两条腿走路吧。这就意味着既要做基础研究(大学里,写项目申请书,发论文),又要做应用研究(公司,高科技型的公司,要有很多专利要写),管理(公司内部),市场(对外营销),还要照理着美国这边的一摊。一个人打两份半分工,人很累,真的很累,真的是身心俱疲。
论生意上的关系,国内读书时的硕导博导都已经退休,而同学几乎都是在学术界发展,没有当总经理、总工、市长、副市长、处长、司长、企业家的可以帮我。
论带的学生的素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从1500万同龄青年中招取的28万中的一个,能够跟现在从950万同龄青年中招取的720万的一个人的素质相比吗?哪怕都是来自985学校,且不说现在绝大多数优秀生都出国读博士。
这样的回国才真叫傻!
“你别跟我说你在美国申请13次联邦一级科研费成功拿到8次。我告诉你,你在中国申请13次你一次也未必拿不到”,当年海归、当年给我提供出国机票的师兄、现在的副部级领导,真的是对我直言不讳。
还真的是被他不幸而言中。某类国家项目,我申请4次,才拿到了1次。
好在我现在也上了路,负责着几个国家级(科技部、发改委、环保部、海洋局)的项目,有的已经成功验收,一些甚至实现了规模化应用。
国内做环保,我把它描述为“逐臭而行、甘居下流、藏污纳垢”。
这十二个字有多种解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