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情凡尘 (十一)
羽飞大大方方地对乔瓦尼说，‘麻烦你带大家先上去，我和得拉姆先生一会儿一起上来。‘转过身，她对迪勃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迪勃大步走向羽飞，笑容和气，‘羽飞，祝贺你。你有一个好的团队。‘
羽飞莞尔一笑，‘谢谢啦。没错，我确实很幸运。‘说完，她看着迪勃，知道这肯定不是他等着要和自己说的事情。
迪勃靠近羽飞，微微低下头，直视羽飞的眼睛，神色真诚，‘那天电话里有所冒犯，希望你不介意。‘
羽飞一愣，她其实已经忘记那天的事情了，被迪勃这么一提醒，倒有了点不好意思的感觉。她迎着迪勃的注视，轻轻回道，‘怎么会?你是对的，我们还没有在工作中真正交过手呢。‘
迪勃也笑了，‘希望今天不会成为我们交恶的开始。‘
羽飞摇摇头，玩笑道，‘再交恶，我们的关系也没有什么可以变得更坏的余地了。我们快上去吧。你是乘电梯呢还是走楼梯?一共就三层楼。‘
迪勃眉毛一扬，‘当然是走上去啦，我们还能多聊聊。‘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臂，请羽飞先走，自己随后将门带上。
两人并肩走在楼梯上。羽飞很想直接问问迪勃对这次融资的看法，但她知道自己一定得克制住，不能让迪勃看到自己心里的想法。于是，她开始了不痛不痒的闲聊，‘这是你们第一次来我们公司。今天天气不错，你们一早飞过来路上一定还顺利吧?约瑟芬可是对你能开飞机印象深刻呢。‘
迪勃笑笑，‘你说的是你的秘书啊?小姑娘似乎挺好奇，下次有机会带她一起飞一次。‘
停了一下，迪勃换了话题，‘羽飞，关于信托基金的事情，我的律师联系过你了吗?‘
羽飞脸上带着歉意，‘是啊，他写来邮件，请我们和他约时间。可是我们最近都特别忙，还没来得及办。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啊。‘
咖啡时间，楼梯上来来往往的同事真不少。羽飞并不习惯穿高跟鞋走楼梯，几次侧身停下避开迎面下楼的人。而这时，迪勃总是停下脚步，用手臂隔着几公分轻轻护着羽飞的腰。
顶楼的露台上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围着小圆桌在喝咖啡，吸烟，聊天。今天参加会议的同事同行们占据了露台上最靠外的一张长桌子。在约瑟芬去取咖啡的时候，乔瓦尼正在热情地给大家介绍远处的山峰，哪座适合滑雪，哪里适合跳伞。羽飞和迪勃饶有兴趣地并排坐下加入了听众的行列。
不一会儿，约瑟芬托着摆满高低咖啡杯的托盘来了。她甜甜地笑着，将各位的咖啡摆到每个人的面前。当她把咖啡放在迪勃面前的时候，羽飞听到一个年轻女孩温柔得有些微微颤抖的法语，‘得拉姆先生，您的咖啡。‘
迪勃抬头看一眼约瑟芬，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磁性，‘谢谢。‘
羽飞分明看到约瑟芬脸上的一抹红晕。她心里暗暗惊呼，‘天，不会那么快吧。‘羽飞抬起眼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迪勃，后者也正看着自己，并极轻地耸了耸肩。两人都看出了约瑟芬在坠入情网的边缘，心照不宣。
茶歇二十来分钟就结束了。大家回到会议室，在自己的位置上重新坐下，会议继续。
米歇尔先总结了一下讨论过的话题，接着说道，‘我建议就成本方面，我们保持现有的版本。‘
迪勃抬了抬手，示意道，‘我还有几个小问题。‘
如果一个人在重要会议上说‘小问题‘，那一定不会真的是小问题。羽飞凝神望着迪勃。
迪勃不紧不慢地接下去说道，‘你们将部分技术外包给的公司，是本地公司吗?‘
不等羽飞反应，技术总监已经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迪勃礼貌道谢，然后话锋一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瑞士本地的平均人工成本在每天六百美元上下。这部分在总成本里占多少比重?‘
羽飞心中一惊，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无情了。她知道迪勃的下一步就是建议将越来越多的技术外包给人工便宜的亚洲地区，以节约成本。这样一来，融资成功后，或者羽飞得在自己公司裁员，或者羽飞要将公司的一部分放到其它国家。大公司就是这样压成本，提高利润。无论如何，任何一种选择在公司现有的规模和状态下羽飞都不愿意。
羽飞定睛望着迪勃的眼睛，那里面看不出任何感情。仅仅在十几分钟前，他们俩还似朋友一样在聊天，也礼貌谈及私交的话题。甚至在约瑟芬芳心萌动时用一个眼神交换了意见。而现在，迪勃却在谈判中摆出将羽飞往角落里逼的架势。
羽飞也不是容易示弱的人。她在脑中极快地思量了几秒钟后，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成本的这一部分，我们当然是经过反复计算比较而优化过的。首先，我们的技术是本地发展起来的，如果在本地生产，人工成本可能略高，但对于知识产权的保护需要的投入相对较少。如果外包给人工相对便宜的地区，需要在当地有相当高的投入，以保护知识产权，并且建立一定的基础设施，所以对我们来说并没有成本上的优势。‘
说到这里，羽飞依然紧紧地用尽量犀利的眼神望着迪勃，传达着‘即使你是将来的投资者，我的技术我的公司还是我做主‘的意思。
迪勃也望着羽飞，似乎在思考羽飞的回答。
停了几秒钟后，羽飞又加了一句，语气更加肯定‘。。。不仅没有成本上的优势，而且有失去对技术所有保护的不容忽略的风险。‘
迪勃又思考了一下，说，‘这个道理站得住脚。不过，。。。‘
他环视了一下在场所有的人后，提议道，‘为了保证在成本的计算上将差错减到最小，我提以下两个建议。一是T公司的美国子公司将技术在小范围以集成的方式在生产线上运用，主要看一看技术结果是不是和预期相符，工艺是不是稳定。第二，我还是想看一下现阶段人工在成本中的比例，以及现期维持知识产权的成本。这两个动作的支出将由我们承担。‘
话说到这里，羽飞方面没法说不了。她不担心第一点，却不愿意在第二个问题上被迪勃牵着鼻子走。她清了清嗓子，回道，‘第一点没问题，我们也想尽快考察在另一条生产线上技术集成的结果。第二项我们必须知道你们设定的人工在成本中可接受的上限比例是多少。而在不同地区的维持知识产权和建立基础设施的费用必须由我们参与讨论。毕竟，技术是我们一手发展起来的，市场方面，我们也有详细的研究而且有长期和系统的跟踪。我相信我们可以提供的一手数据的正确性和准确性。‘
说完，她转过头，紧紧地盯着米歇尔。羽飞知道，如果米歇尔表示同意，迪勃不能强行坚持。毕竟，自己的建议是一个折中的方案。静静的几秒钟之内，羽飞感到自己的后背完全湿了，薄薄的丝质衬衣贴上了背脊。
米歇尔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这时，斯蒂芬不紧不慢地插话了，‘我觉得迪勃的建议加上羽飞的补充是个好主意。不妨我们先记下来，不必马上决定怎么做。今天会议结束总结时可以把这个意思重新组织一下词句，放到接下来的任务中去。‘
米歇尔点头同意。迪勃也点了点头。羽飞如释重负地对斯蒂芬说道，‘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