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记儿时的过年
引言
到了怀旧年龄的时候,记忆最多最清晰的还是童年的回忆,我对这种记忆曾有过解释不通的解释,根据一般的规律,离开现在时间最远的事情应该最容易淡忘,反之,应该最清晰。但对于童年的记忆却恰恰相反。我已经无法解释,就让它去了,反正总觉得童年的回忆是那么的美好和温馨,真想永远活在这童年的记忆里。
春节又将来临,我已经有了老年人早醒的习惯,平时总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愿起的太早,等到墙壁上的挂钟敲过六下,外面的晨光已经透过窗帘让我看见,我才起床。可是,在春节来临之际,不知何故?使我醒的更早,我脑幕上全是挥之不去的儿时过年的情景,突然有了把它写下来的冲动,我打开了床头的灯,墙壁上的挂钟才四点钟。
儿时过年的情景争先恐后地在我脑际出现,我停了一下神,还是让它们按着时间的次序在我的笔下出现吧。
我的儿时在我的故乡— 启东度过的,在故乡年复一年地度过了许多个春节。记忆最深刻的春节是在我6-7岁以后。那个时候我的父亲在上海工作,听说哥哥在上海的三个舅舅那里随便的混,反正才15-16岁的孩子。每年春节父亲总是带着很多我们爱吃的东西回来过年,哥哥总是喜欢呆舅舅们的家里,春节也不愿意回来,他在我的印象里已经很淡漠了,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与我玩过或自己舍不得吃的给我吃过一样东西,所以,他回来与否我完全不在乎,反正我身边还有两个寸步不离我的姐姐。
故乡的春节可能与其他地方过春节有些不同,没有那么热闹,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但作为体弱多病的我看来,故乡的春节过的最尽兴,最快乐,最温馨。
故乡的春节时间特别的长,一进入腊月(农历十二月份)在我们孩子的印象里,开始过年了,父亲也从上海回来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了,当然忙碌是大人们的事,小孩尽在凑热闹。乡下人过年不像城里人过年,只要带着钱去什么南货商店,百货商店,时装商店转一圈,就可以将所有的年货什么的都买回来,其中包括新衣裳,新袜子,新鞋子。
乡下人可在这个时候忙的不亦乐乎,家家户户准备蒸年糕,家乡盛产玉米,玉米又分糯性(白色的)和梗性(黄色的)两种,平时以梗性玉米作为主食,糯性玉米用来蒸年糕,做园子等。每家人家都会蒸很多年糕,我家也不例外,蒸年糕有专门的年糕师傅,他带来很大的蒸笼,放在农村的大灶上蒸,这时,我大姐姐才被安排去灶后添柴烧火,要整整忙几个时辰。每笼年糕很大,蒸好以后倒在衬着湿布的八仙桌上,整个灶间一下子变得热气腾腾,师傅迅速地把湿布包上,然后用力使劲地捏,拍打着年糕,认为捏,拍打的差不多了,把湿布掀开,这时年糕已经成园型,冷却后,用刀切成长条块存放在大青缸里,然后用清水把它淹没在水中,天气暖和以后需要经常换水,才能保持不变质。可以一直保存到夏天,可以吃上半年的年糕。小时候在吃午饭的时候,总在饭锅上面蒸着一条条年糕,特别喜欢挑年糕吃。其实,年糕一直保存到夏天吃,还有一个原因,天气渐渐暖和以后,到了春耕,夏种夏收季节,白天时间变长,种地人劳作时间也长了,比较辛苦,吃了年糕以后比较耐饥。而孩子往往不懂事还争着吃年糕,一般妈妈们都让给爸爸们吃。
在我们家乡大米是比较金贵的,我妈妈总是在市场上换些大米,在玉米饭上散些大米,这种混合的饭真的很好吃,小时候我最喜欢吃这种饭。还用大米蒸一两笼年糕,里面放着父亲从上海买回来的红枣,蜜饯,核桃仁,豆沙等,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年糕。
就蒸年糕这件事,让家家户户忙了好一阵子,因为玉米要洗干净,冻干(才比较糯)还要用推磨把它磨成粉末,然后再蒸年糕。而推磨是很累的活,母亲常常出钱领着村里闲着的人来磨粉,母亲倒是一个不吝啬的人,出手大方,他们都乐意帮忙,所有这一切都在我父亲回来之前就早早完成,我父亲一直心底里很感激母亲。
吃完腊八粥以后,对孩子来说,已经开始过年了,只是还没有穿上妈妈做的新衣裳,新鞋子和刚买回来的新袜子,并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家乡的腊八粥倒是名副其实的,其中有红枣,桂圆肉,赤豆,花生仁,黄豆,蜜饯等,吃起来糯糯的,甜甜的,香香的,真是美不可言。
在我们那里腊月二十三晚上称谓二十四饭,家家户户都很重视这顿晚饭,也比较丰盛。具体的说法我至今还不知道,大概意思是,有了这顿晚饭,明年一切就顺顺利利了。
接着就是年夜饭,特别的丰盛,不过,在我们家乡,鱼是宅沟里的青鱼,白鱼;肉是邻居家杀猪以后买的;鸡,鸭是自己家养的,酒是自己酿的,一般都是自给自足,不用上镇去采购。至于菜的丰盛与否,那要看主人的手艺了,主材就上述几种,手艺高的可以翻出许多花样来,光是鸡就可以做出白斩鸡,宫保鸡丁,香酥鸡等花样来。我母亲正是烹饪高手,在我们村里也是稍有名气的,特别在年初一以后的几天里,许多朋友来家里做客的时候,她会像魔术师似的不慌不忙地变出许多种菜来,客人们吃了以后,个个赞不绝口,我父亲更是笑逐颜开。我和姐姐都喜欢吃妈妈做的菜,把我们惯的至今还改变不了妈妈做的口味。
我们农村的大灶头上都有灶菩萨,在年初一清晨,父亲总是肃穆而虔诚地在灶菩萨殿前,贴上印有灶菩萨的纸彩帘,并点上香,烛;放着贡品。灶间里灯火通明,更显节日气氛。感觉整个家有明亮,祥和和温馨。
年夜饭后,我和两个姐姐早早坐在八仙桌上吃着炒花生,蚕豆,瓜子和父亲从上海带回来的糖果,等待着守岁时刻。父母总是忙完了所有的一切,才与我们一起围着八仙桌守岁,并嘱咐我们过年期间的种种规矩,包括不要讲不吉利的话,粗话,脏话等;对待长辈要有礼貌等。
父亲难得回来,总是什么都宠着我们,两个十多岁的姐姐也整天跳绳,踢毽子玩,很少要她们干什么事;比她们小许多的我更不在话下,看着父亲在空闲的时候,还要他抱着坐在他的膝上,小手窝在他十指相扣的大手里,感觉很温暖。大年夜临近几更时,守岁的激情慢慢消退,毕竟没有熬夜的习惯,两个姐姐领着我去睡觉了,临睡之前,妈妈把年初一早晨给我们换的新衣裳早已放着每个人的床头。这些新衣裳可不是从服装店买来的,而是妈妈织的土布缝制成的,冬天穿这种土布衣裳倒很暖和与温馨。夏天我们穿的衣服都是妈妈从布店里买的洋布裁制的,感觉光滑而凉爽。
年初一清晨,母亲忙着准备早饭,父亲在灶菩萨前面点香烛和贡品(一般贡到初五财神爷生日)。我们穿着新衣裳起床后,灶间里灯火通明,我们首先给父母拜年,父亲分别给我们压岁钱,姐姐高兴地谢过父亲,接过压岁钱就往房间里走,把压岁钱藏起来;我拿着压岁钱最终还是交给母亲保存。
年初一早晨总是特别的兴奋,姐姐和我只吃了一只园子,就带着我出去玩了,此时,太阳已经升高,阳光普照着光秃,宁静的大地。村子里的路上,穿着新衣裳的人来来往往,寻找着好玩的地方,有的聚在朝阳墙壁处聊天,有的在人家的客厅里喝茶聊天,姐姐把我安置椅子上,看着她们踢毽子或跳绳。男孩子们喜欢玩“官兵捉强盗”到处奔跑,汗流满脸,我看了以后十分羡慕他们,可是我只要追跑一下就喘不过气来,只能看着分享他们的快乐。
有时快到中午时分,会有从别的地方来的人,古装打扮进入人多的住宅“跳财神”,一路翻跟斗进入住宅,住宅的主人会主动地拿出年糕等馈赠给他们,他们中有一人专门拿着一个大口袋边道谢边接受馈赠。这是一种很吉利的娱乐,主人都很慷慨馈赠。乘过年时机,也有从比较贫困的地方来一些人,来我们这里“跑发财”,他们基本挨家挨户的跑,每家的主人乘着春节的喜气都多少给予年糕之类的馈赠,他们都感激不尽地道谢。当时的农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就是这样淳朴,简单,而又人来人往的串门聊天,聚会的热闹。年复一年的度过了农村一个又一个的春节。可是我一直怀念着小时候那样的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