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一)
我出生于一九四一年的夏天,在江苏省启东县的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启东县可能是全国最年轻的县份之一,这里的居民可以说,都来自于江苏省海门县或崇明县,因为,他们的风俗习惯,风土人情,语言都和崇明岛人一样。据我父亲说,他跟随着祖父,父亲他们从海门县移民到此地才五岁,当时距我家往东数里路便是东海。她是由长江上游泥砂冲到了下游,流速开始缓慢沉积而成。在我有记忆的时候,东海已经距我家往东近百华里了,因为我的大伯父家就住在我家往东四十华里的向阳村镇,他家往东还要走好几十华里才是东海。我的故乡是一片冲积平原,土地肥沃,物产丰富。
我的曾祖父(我为在我父亲健在时,没有去了解我曾祖父或更上一辈的名字感到很遗憾)在开发启东县之初,就在那里买下了“两条地皮”的地(相当于200亩地),在我父亲五岁时,才带着全家人移民到了这里,由于曾祖父耕作经营有方,连年丰收,又买了一些土地,造了房屋,不久便成了周围数里内的有名乡绅。我的祖父是独生子,从小进入私塾读书,在当时他算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他能写一手好字,每逢年过节经常为别人家写对联,颇受人尊敬。我的父亲也是独生子,从小聪明乖巧,被全家视为宝贝,很早进入当时有名的黄尧天学堂读书,读书成绩优秀,颇受老师喜欢,原来打算待学堂毕业后,准备让他出远门学医,哪知道,就将要在学堂毕业时,我的曾祖父突然暴病离开人世,全家的顶梁柱倒了。祖父开始继承父业,起初还能根据曾祖父的遗嘱,勤恳管理家业,但后来慢慢感觉不再有所约束,开始放纵自己,经常去镇上与一些酒肉朋友吃喝玩乐,祖母相劝不成,反而常遭其殴打,父亲为了保护母亲放弃了外出学医的打算。但因还年小,无法改变父亲的劣迹,反而更变本加厉地发展至嫖女人抽大烟,家境开始日益败落。在我父亲当婚时,曾祖父所创的家业已所存无几。幸亏祖父的世交—外祖父并未嫌弃家境败落,坚守父亲儿时的婚约,将他的长女—我的母亲嫁给了我的父亲,共同撑起这个破落的家。很快我的大哥、大姐相继来到这个世界,当时我父亲感到,恢复曾祖父时代的富绰已经无望,维持全家的温饱也成问题,于是父亲于21岁毅然独自背井离乡闯荡上海滩。凭着他有些文化基础和为人忠厚老实很快在上海一所私立两江女子体育专科学校(全国唯一的女子体育专科学校)总务科里谋到一份工作,他十分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始终工作勤勤恳恳,很快得到当时校长陆丽华的赏识和信任,由他负责总务科后勤组工作。
在日本人轰炸上海江湾时,校长要求学校师生全部撤离学校,由我父亲带着部分员工守护学校。我父亲尽忠职守,在停止轰炸后,校长与全校师生回校复课时,把完好无损的学校交给了校长。从此,更赢得学校的信任。期间,父亲不断地将赚的钱寄往家里,妈妈又能勤俭治家,很快又买起了田地,造起了房子,在我出生时,我家已经过上了小康生活了。
在我上面还有一个比我大六岁的二姐,我排行最小,在我有朦胧记忆时候(大约三、四岁左右),正值日本侵略我国的时候,当时我的父亲仍在上海江湾镇私立两江女子体育专科学校总务科工作,我的阿哥15岁时也去了上海,在我们的舅舅那里学着干什么,所以每当日本兵进村时,我们都十分害怕,只有我的母亲十分镇静地不慌不忙地就带着祖母、我的两个姐姐和我去逃难,唯独我的祖父不怕日本兵独自留守在家里,在我心里祖父很勇敢。当时我还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孩,我的两个姐姐在每次逃难中吃了我不少苦,但我很乖很听话,任凭她们摆布,所以每次逃难都能安全地回来。每次逃难回来总是先急着去看看祖父怎么样?他总是安然地坐在他的藤椅里,后来才知道他曾被日本兵打过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