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80后、90后、00后小囡,从小在学校里接受的教育、读的书、看的电影电视,说的、书写的都是普通话,同学之间交流也说普通话,所以从这一代人开始,他们的思维方式已经完全是普通话思维,而不像金宇澄这代人,还能感受到日常的上海话思维与书面写作时的普通话思维的冲突了。
最近贾樟柯的电影《山河故人》上映,获得颇多好评。不过片中张到乐与上海后妈视频通话的一段,后妈一口貌似流利却有颇多硬伤的上海话,还是让不少上海观众感到一丝“勿适意”。
前几年有一部反映80后成家立业的电视剧《断奶》,特地推出了沪语版本,然而听上去总归觉得不对味。事实上,最近几年的影视剧作品中,涉及到上海话,总给人一种“不贴”、“牵强”之感,有些甚至有明显发音错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想想九十年代,《孽债》、《夺子战争》、《股疯》里的上海话,那可是相当标准,相当接地气啊。
(电影《股疯》)
(电视剧《夺子战争》)
按照上海滑稽剧团副团长钱程的观点,标准的上海话,应该有“尖、团”音之分。
比如:“心”和“新”
普通话:两者的发音一样
上海话:“心”的声母发尖音,即类似于“s”的音
“新”的声母就是“团音”,和普通话里的“x”音相差不大
上海话里的尖音有很多,比如以“相”为偏旁的“想”、“箱”等等,还有以“青”为偏旁的“静”、“倩”等等。然而在日常生活中,已经很少有人在说上海话时能分得清尖音和团音了。
那么,哪里才能听到正宗的上海话呢?钱程力荐的是王家卫电影《阿飞正传》里潘迪华的上海话,大家可以去网上找到这部电影感受下。
(《阿飞正传》里的潘迪华)
此外,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其实上海话也有“文读”和“白读”之分。所谓的“文读”就是用于表述一些书面语、专有名词等,发音更接近普通话;而“白读”,顾名思义,就是家长里短的大白话了。
举个例子
“大木桥路”、“大世界”等地名里的“大”念“da”
而“大肚皮”(即孕妇)、“大排骨”里的“大”念“du”
前者是“文读”,后者是“白读”
现在很多年轻人,甚至有些专业的主持人、配音演员也搞不清两者的区别。专业院团里的年轻人,上海话水平也不容乐观。如此一来,我们在电影电视中,当然越来越难听到又糯又软又标准的上海话了。
(电视剧《孽债》曾在上海造成万人空巷)
能否说一口流利标准的上海话,不仅意味着说话者是否“道地”、“老克勒”,更关乎一种方言的存亡。按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对于濒危语种的界定分类,上海话已经到了“肯定濒危”的程度——即,父母辈用上海话与子女对话,子女听得懂,但用普通话回复。想想看,这种情形,是不是每天都在我们身边出现?
那么,我们该如何尽最大可能传承和发扬好上海话呢?果壳网友“狸猫”曾经写过一篇如何说好上海话的指南。其中很重要的一条,是尽量传播优雅的上海话。
现在网上看到最多的,是最不优雅的上海话那一类,比如“册那、乃(拿)伊做特(脱)、瘪三、淘糨糊.……”这类江湖气的词无疑是吴语上海话的一部分,但绝对不应该是传播和发扬的主流,更不应该让人觉得方言就是脏话粗话的大荟萃,而普通话才是受教育人士的口语。越宣扬这样的底层言语,越是和保护方言文化的初衷背道而驰(网上传的南京话,北京话也有这样的情况,让人误解方言除了骂人和粗鄙就没有别的)。
错:现在普遍发音wu
对:ngu (声母如“牙”和“外”)
这里:多使用“此地”,会比用“箇搭(各得)”文一些;
这个:用“迭个”,会比“箇(格)个”好一些
可能:作兴
如果:譬pi如zi
回去:转去
穿衣裳:着衣裳
副词可以使用吴语丰富的固有词如:邪气、交关、顶,而不是一味使用穷心穷恶的“老”,“哈”、“蛮”;
量词替代所属格助词:比如受普通话影响说“我个(的)书”,“伊个(的)车子,侬个(的)笔”,其实可以说成“我本书,伊部车子、侬支笔”;
还可以多用虚词“仔(之)”的用法:“我帮伊” 可以说成 “我搭之伊”, “我吃了饭再去”可以说成“我吃之饭再去”,等等。
最后还有一条,很多人喜欢用普通话相近音去写上海话,如“桑海宁”这种,其实是在加剧上海话的衰落。还有比如,用“啥人”表示上海话的“谁”,远远比“撒宁”要好很多。这方面,粤语就做的规范的多,如“点解”,就不会去写什么“顶改”, 这不仅规范了书面语,稳定了语言发展,也便于学习和发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