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抓小偷
我不知道那个被抓的人到底是不是个小偷,反正他是个犯罪嫌疑人,为了叙述方便,姑且称他为小偷吧。
我在小镇上的诊所临街的一整面墙是落地大窗,对面是一排二层楼。坐在屋里,窗外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天下午,窗外开来一辆警车,车中下来三名警察,手持对讲机在讲着什么。紧接着又开来另一辆警车,下来两名警察。五名警察朝着我对面楼上的窗户指点着,然后一起到楼后面去了。这楼的出入口在楼的后面,只有窗户面朝街。
就在警察离开的当口,对面二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了,探出两个脑袋东张西望,是两个年轻男子的脑袋。其中一个将身体轻轻越过窗户,双手抓住窗台,将整下身子从窗上垂吊下来,然后一松手,稳稳地落到了街上。
小偷落地后,转过身来向西走去, 见到停在那里的警车,遂改变主义转身朝东走去。他过了马路,贴着诊所的玻璃窗走,所以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脸上毫无血色,也无表情,可能是害怕的缘故。
他沿着小街向东走去,没有跑,只是走,步伐也不快,所以我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面部表情。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将此人与警察联系起来,因为他不像被抓的小偷那样——撒腿就跑,没命地跑,没有,他只是在走,整个一闲庭信步的绅士,虽然脸上的表情不像绅士那样淡定。
这一镜头刚刚过去,三名警察就从窗外进入我的视野,警察开始小跑步,不是迈着大步跑,只是小碎步,也就是说,只是做出了跑步的姿式,却无跑步的速度,一面跑一面用对讲机讲着什么。我忽然就明白了,警察要抓小偷,而小偷从大家伙的鼻子底下溜走了,诚实地讲他不是溜走的,除了他从窗台上跳下来的举动不那么绅士,随后,他确实很绅士的不慌不忙地走了。
警察在窗外停下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莫医生开门出去,比划着告诉他,小偷从对面的窗户上跳下来,已经往东走了。警察说声谢谢,就小跑步向东去追了。
我和莫医生开始议论,英国人怎么这样啊,警察不像警察,小偷不像小偷。小偷跳窗后还不撒腿就跑?只要跑出几十米就是荒野了,哪个树丛下不能藏身?
警察怎么这么迟钝啊,五个警察抓一个小偷,理应兵分三路,也不能一齐跑到后门去。这不,打草惊蛇,小偷跳下楼跑了。警察现在还跑个啥劲,前面不远就是个五岔路口,他们怎么知道小偷往哪个路口跑了。唉,没戏了。
抬头往那楼上窗户一看,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气,那窗户里又探出一男一女两个脑袋,正在左右张望。也就是说,刚才莫医生向警察指正的场面已被他们尽收眼底。其实,当时各个店铺里的人包括街上行人,也都看到了这一幕,可是谁都不说也不动,绅士般地冷静且保持沉默,因为这是警察与小偷之间的事,属于警察的职责范围。这件事与他们无关,他们是正在工作着的生意人,或正在走路的行人,只不过这一事件走进了他们的视野,他们是事件的目击者,一如他们不会打扰别人一样,他们也不会打扰工作中的警察,除非警察问到他们时,他们才会开口讲出他们的眼睛看到的事实。多么老老实实遵纪守法的英国人啊,哪像我们的莫医生那样见义勇为,主动为警察提供情况。
只看了半场戏,没劲。
又过了约摸五分钟的光景,窗外竟然出演了戏的下半场:两名警察押着小偷自东向西走回来了,那小偷的手上还带着铮明瓦亮的手拷!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哥们弟兄似地分别用手搭着小偷的肩膀,看得我眼都直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医生跑出去问明了原由,回来讲给我听,我算是心服口服了。
原来,小偷并没跑远,小街很短,其实只要跑出二三十米远就是三岔路口,逃脱易如反掌。小偷没有继续前进,他已经走出了警察的视野进入安全地带,他就停住了绅士的脚步,转身走进街边一家小吃店,在小吃店里找个座位坐了下来,松一口气,也许还点了一杯咖啡压压惊。
再说,警察也没有兵分五路分别朝几个路口去追,他们只是从一家家小商店的玻璃窗里往里张望,果然一眼就看见了在小吃店就座的小偷,于是走进去把小偷拷了起来。
这简直太不符合逻辑了!警察和小偷之间好像心有灵犀商量好了似的,整个过程活像一个一个移动的慢的镜头,所有的镜头都与我的设想大相径庭。
当警察与小偷肩并肩地走过我的窗外时,对面楼上小偷的伙计们纷纷从窗户里探出身来,关切地向小偷嘱咐了些什么,还向小偷挥手告别说着再见保重之类的话。
可惜我没预料这戏还会有下半场,否则一定会跟在警察后面去看个究竟,我想看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曾在电视上看过一个警察抓罪犯的实况,那罪犯在前面跑,警察在后面追,追上罪犯的警察已是气喘吁吁,警察将罪犯扑倒在地,单腿跪在地上用手拷将其双手从背后拷住。
就在警察给罪犯戴手拷的那一瞬间,你猜我听到了什么?我清清楚楚地听到警察气喘嘘嘘地对罪犯说了声“Thank you!”。
我就是想证实一下,这个警察在给小偷戴手铐时,说没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