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给马克打工

那段时间我就是想多找机会练习英语口语。有一个周末，我到马克的酒吧里对他说，我想学英文，我可以帮你做些事，你不必付我工钱，只要跟我说话就可以了。马克沉吟了一下，说，这样吧，明天你帮我的农场旅馆打扫房间，我付你每小时5英镑。我说好吧，约好第二天上午10点出发。
 
第二天，我穿好干活的衣服在屋里等候，听见有匆匆的脚步声跑上楼来，我赶忙迎出去，此时马克已冲进储藏室，用“冲”字来形容马克的动作绝对准确，他就像一个冲锋陷阵的战士，叫我感觉势不可挡。在他的带领下，我也和他同步冲锋，将一大筐烫洗好的被罩床单搬下楼去，塞进汽车的后座。马克的大花狗坐正在副驾驶座上伸出脖子晒太阳，见马克打开车门，识趣地爬到后座上去了，那车座带有狗的温度，坐上去感觉暖暖的。没等系好安全带，车子就发动了。
 
马克开车绝对是高手，蜿蜒陡峭的的山路一点都不影响他开车的速度，我的身体随着他的方向盘东倒西歪，所幸有安全带，不至于将我甩出车外。车开上了公路，马克就开始教我英语，这是树，那是蓠芭，天空，云彩，加油站，鸟，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教我发音。一只喜鹊从前面飞过，这是一只坏鸟，马克说。不，它是幸运鸟，我说。不对，不对，它是坏鸟，鸟鸦才是幸运鸟。马克纠正我说。
 
汽车颠簸了20多分钟，远远看见了农场和那座孤零零的小楼。马克将车开到门口一看里面有人，马上又掉转车头。
里面的客人还没走，我们先去牛棚看看，马克说。我换上了马克给我的高筒水靴，水靴又大又重，我步履拖沓地跟着他进了牛棚。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进牛棚，没有想到牛棚竟然这么高大，里面光线昏暗，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骚臭气。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了新鲜的牛粪，竟然像一口小锅那么大，牛们就在那些牛粪上面踩来踩去，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牛们硕大的鼻孔夸张地喘着粗气，从鼻孔里呼出白色的热气。
 
我们来给牛铺床，马克说。我就从牛栅栏上面跨过去，站在牛群中间。牛们对我不理不睬，毫不忌讳地喘着粗气，阿屎阿尿，牛长得都很高大，牛尾巴在我身上和脸上扫来扫去，我不得不时刻警惕地躲避着。马克不知什么时候已跑到牛棚外面去了，不一会儿开来一辆可以升降的铲车，将两大捆干草自牛棚外吊进牛棚，我就负责将这些草一抱一抱地扑撒在牛棚的湿地上，盖住那些粪便。牛棚的地被牛的屎尿泡得很湿，水靴踩上去，陷下去足有半尺深，发出噗噗的响声。我将披肩挂在栅栏上，卖力地铺着草。此时马克唰地一下跳进牛棚，挥起一把大木叉，不停地向四周抛撒着干草，看他那架式像连续不断地打着高尔夫球，一下接着一下。我也拿起一把木叉来，学着他的样子做，可是力不从心，才挥了几下胳膊就搭拉下来了，再举起木叉就很费劲了，叉起来的干草越来越少，到最后干脆挥不动了。
回头一看，我那心爱的红色苏格兰披肩让牛给叼在了牛粪上了，我心里面一提溜，停下了手中的叉子，马克见了说声对不起，帮我拾起披肩扔在栅栏上，继续挥舞他的长叉。
等把干草铺完已近中午，马克说，我们下午再来收拾房间，说完带上我和他的狗，开车一路狂奔回旅店。
 
下午到农场小楼，马克几乎是与刹车同步从车上蹦下来的，端起那只装满被单的塑料筐就往楼里冲，等我进了门，刚刚换下鞋子，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一大包床单从眼前从二楼落下来，接着楼上传来一声SORRY。和马克一起干活，只能像一个冲锋陷阵的战士，要跟上他的步伐往前沿阵地冲，因为你的头儿已经冲在前面了，你怎么可以掉队？我不明白马克为什么这么个冲法，其实完全可以稍稍悠着点，他的身体看起来是那么瘦弱。
 
到了晚上，马克笑嘻嘻地出现在门口，将两张钞票塞在我手里，一共是15英镑。马克给我算了3个小时的工钱，这应当是净劳动时间，所有的准备工作和路程都排除在外，还有，给牛铺床的活儿算是义务了。
 
第二个周日是我一个人整理房间，八个房间十六张床，换床单被罩枕套，加上收拾室内卫生，马不停蹄地干，身上的秋衣都被汗水湿透了，总共用了三个小时多一点。后来雪梅告诉我，在城市旅店里，这些活一般需要两个人干5个小时。
 
马克对我的表现十分满意，约我下周继续做，我拒绝了，因为那天干完活我的心脏隐隐有些不舒服。马克没有想到我才做了两个周末就辞职不干了，脸上流露出很失望的表情，后来他又跟我提了几次我都没松口，只说可以偶尔帮个忙。
后来我和马克又去过几次农场，虽然马克还是脚步匆匆，不过冲锋的劲头却不见了。那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冲锋是马克身先士卒的领导艺术。
聪明的马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