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一場野宴 revised on 7/22/17
春季中的五月,我在《德州》東北的《卡納克》 (Karnack)小鎮短憩。當地屬於亞熱帶溼潤氣候,不像加州缺水,雷暴雨常常來襲,由於地廣人稀,澎湃風雨迢遙傳音,白家主人養的小狗夜裡驚得嚇嚇叫。近午那會兒,狂風暴雨煞然而止;太陽一出,天地立即乾爽,大自然不再擾人,又恢復正常了。
鄉間過活愜意,除了享受主人家的大莊園,也學習了許多水土的奧祕。白家後庭鋤出了一灣蓮池,也自造了一座古亭。園中種了許多蕃茄、青椒、野胡桃、榛果??還有一種很珍奇的山楂,我把它的名字翻成 《莓好》(mayhaw)。它本來屬於沿河生長的植物,紅通通的菓子成熟以後,生意人划着船採集,製成果醬。我最愛看的是庭院中經過祝融的松樹,丈高無葉的枝幹,像尊尊輻射狀的雕塑,生之慾透在外,焚祭後必浴火重生。
鄰舍雞犬不相聞,牛羊放牧草依依。 院裡有很多鳥:知更、燕子、貓頭鷹、蜂鳥、蒼鷺、烏鴉、黃鶯、藍鵲等等。我在樹下逍遙遊,忽聽短促的剁剁之聲,仰頭一探,原來是啄木鳥正在忙著作大夫,給樹木治病。怪不得乾糾糾的樹幹上,佈滿了釘狀的小孔,有幾枝倒下的枯枝,樹皮皺摺斑剝,鳥啄的小洞即使分佈得密密麻麻,樹醫生也徒勞無功了一番。
我感覺能跟蒼松比閱歷的,是那拍翅展飛的禿鷹 (vulture),牠們不像烏鴉那樣時時震動雙翅;禿鷹空中翱翔實在美,似乎只需乘著空氣的浮力,一航就飛個幾英呎半徑,還可繞十個圈那麼久。紀錄片中特寫牠們俯瞰的鷹眼,非常銳利世故,低衝捕物時,雙雙鷹爪不輕易放過草叢中的獵物。
白家的雞寶貝全是母的,姐妹們逃得過天上的禿鷹,卻躲不了附近的野狗,浣熊。住戶養的家犬也兇,我散步街頭,牠們竟然敢在我腳跟蹭牙。浣熊習慣咬掉雞頭,然後丟下不全的雞屍。白家老爺縱使心疼,也無奈下選擇天葬,把雞大體供在松樹底下,讓禿鷹享受大餐。我有幸親見了這種場面:有個凌晨被白先生叫醒,我們到陽台去參觀食物鏈的第二階段。大家前晚吃剩的魚翅,豬排,是當天的主食。居住附近的禿鷹,應該習慣了這宗款待,遠遠地就鷹視眈眈,在空中盤旋。
然後牠們就三三兩兩的聚攏下來了。那些廚餘,包括皮、筋、骨、內臟、剩飯、湯汁、果屑??掠食者迅疾麻利,嘴喙尖,紛紛下注一樣地席捲嗟來食。地下轉眼乾乾淨淨。我隔的遠,沒法注意牠們是否按規矩,尊卑有序的上席。我們接下來欣賞的一幕,便是飯飽的禿鷹飛上蒼松休息。由於不能近距離打擾,只得選擇手機拍照。幾十隻禿鷹停在相隔不同角度的松枝上,最後又陸續離開,這場野宴著實讓觀者拍案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