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逛空街

         聖誕節後去買水果蛋糕的路上，盡是綠油卻寂寞的樹林。我歲末一定去南帕沙迪納（South Pasadena）這家以蔬果、歐式香腸、點心著名的超市，買一塊獨家秘方的西點。它除了冬末節慶，絕不售賣此種甜品。我穿戴防疫，要應景去享受假日的氣氛。

         路旁很多小家碧玉聖誕卡式的房子：方型紅或綠的四面牆、銳角褐色屋頂；正門掛上松枝、漿果和蘚苔合成的花環。起居室的壁爐內，也許正燃著熊熊柴火。開車經過銀行、醫院、公園、古董店、餐廳、咖啡小吃…昔時的車水馬龍，如今門可羅雀。

         元旦早晨我不稍停，小心翼翼，熟門熟路，轉到不久前的生活重心 -- 科羅拉多大道（Colorado Boulevard）之東，向西開了幾分鐘。本來熙攘到寸步難行的鬧街異常寂寥。往年賞花車的臨時看台，都必須對號又價格不菲的，當然今年無此排場了。南加有晚忽然刮起狂風暴雨，街北的山上積雪皚皚，白尖的山峰，在淡藍的雲裡凸出邊線。

         1945年開始舉行的玫瑰花車遊行，2021年嘎然停止。我即使除夕夜不來湊興，新年也會趕早看花車轉播，不免悵然若失。車外行人稀疏，有的穿運動鞋，難得機會在人行道慢跑。平常十字路口的交通號誌，讓行者除了朝對面過街，也可斜走X字對角線。紅燈亮起，過馬路的源源不絕，司機得禮讓；此刻空曠無人，不該等就不等。

         市井很長。老城（Old Town）旁就是有名的玫瑰盃美式足球場（Rose Bowl Stadium）。每年兩所大學對決冠軍，啦啦隊也加入花車遊行。各個摩拳擦掌，預備下午的比賽。諾頓西蒙博物館（Norton Simon Museum）前端是遊行第一站，乃帕沙迪納市的開年熱點。

         往昔總有街頭藝人表演：打鼓、拉琴、吹號、跳霹靂舞、耍把戲…除了有蘋果電腦、時髦服裝旗艦；也開義大利海鮮館、墨西哥餐廳、壽司飯舖；冰店透明櫃裡琳琅滿目的冰淇淋，叫人排長龍流口水。現在只有幾家餐館，在店前搭帳篷，變成大排檔了。內側用長凳固定帳幕邊緣，上頭擺滿栽植小花的盆、缽。連著電線的小燈，想是夜市招徠食客的。豪華商街如此裝置，也算臨機應變了。

         三十多年前，此街有幾家迷你劇場，後來開發了四家電影院。我去「藍美麗」（Laemmle theater） 看藝術電影，已成嗜好跟習慣了。「藍美麗」的票房很慘，聽說要轉賣了。不遠處的分店，老早改名「iPic」換東家了。在該院觀影，得下乘兩層滾梯。

         連鎖戲院「Arclight」蓋在購物中心裡邊，裝潢比較貴氣，座位上可飲酒；東端帕沙迪納市區學院的對面，有家二輪影院 「Regency Academy Cinemas」，門票平均美金三元。因為新冠肺炎，我將近一年沒看任何大銀幕了。

         這條路上景點很多：巴沙迪納劇院 （The Pasadena Playhouse）經常上演流行名劇；Vroman's Bookstore是老牌書店，因為電子書，生存岌岌可危。市政大樓、市民會議中心、圖書館、加州理工學院皆步行可達。我的禮拜堂--歷史悠久的全聖會（All Saints Episcopal Church），也莊嚴駐立如座標。教友在線上崇拜很長時間了。我一邊開車，一邊默念與住民息息相關的處所。

         返家把注意事項作完，我坐下沖茶，再次品嚐買來的果糕。它醇美的上層佈滿蜜餞；葡萄酒和蜂蜜的配方芬郁，整塊稠黏可口。由舌尖緩緩吸吮入腹。它的甘味密度，正對我2021年的渴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