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亨特堡的第三天,天剛曚曚亮,我就隨亨特來到南曼哈頓一個小碼頭上。我們在這裏啟動了一艘小汽艇,向霧氣濛濛的海灣深處駛去。亨特熟練地操縱著小艇,一邊給我講解駕艇的要領。沒多久我們又調頭往北,再沿岸邊移動,在接近一處高臺混凝土堤岸時,亨特熄了火,改用槳劃水。
亨特突然指了指前方高岸,讓我看那裏。在一段突出的堤岸邊顯露出我熟悉的白色圍欄。我明白了,這就是海狸餐廳的臨海圍欄。那天‘華’就是在這裏消逝的。再細看,堤岸的壁上有斜斜的一條臺階。顯然華是從這個臺階離開的。而且我赫然發現臺階下正泊著一個小艇。這麼說,華來往餐庭平臺並不走陸路,而是走水路。這個漂亮的小艇就是他的交通工具。現在天剛朦艨亮他就已經呆在這裏了。
我明白亨特是在尋機接觸華。
亨特靜悄悄地把我們的小艇劃到了高岸壁下,遠遠觀察那個豪華小艇。這艇的前半身都罩在一個精製的有機玻璃殼內,露出的僅僅是上翹的後尾,和一根桅杆,杆頂上居然還有一個雷達天線在不停地轉動。
這樣安靜地呆了一陣,我看到斜臺階上走下一個人來,是個灰白髮男子披著黑色披風,慢慢步下臺階。小艇前部突然打開一扇門,隱約可見一個年輕華人男子從門內探出身來接那個人登上小艇。亨特持長焦鏡頭像機拍下了這一幕,還抬手看看表,此時是清晨6點。
亨特告訴我,華每天三次光臨海狸餐廳平臺,時間很准。顯然是在等什麼人。那個人肯定有來頭,不然華不會如此辛勞。
那艘漂亮的小艇快速啟動了。亨特也突然發動我們的艇,而且極快地擦身滑過那個小艇。我看見亨特順手擲去一個小黑方盒到那個艇後部。那肯定是有磁性的,因為它牢牢地貼在了那裏。兩個摩托的吼叫聲掩蓋了磁性金屬塊撞到艇身的響聲,它沒有被人發現。
亨特駕艇迅速沿岸邊行駛,又突然熄火。小艇慣性地遊動,朝高岸下一個隱蔽的地方深入進去,隨後停在幾個大水泥柱之間。豪華小艇似乎沒理會我們,自顧自地高速駛離。
我不明白亨特為什麼要停在這裏。突然從我們上方傳來談話聲,聲音低低的,但很清晰,是幾個華人在講國語。他們疑惑為什麼轉眼間一艘汽艇在眼下出現又消失。我們的艇因為藏在高岸凹進的地方,從上面很難發現。我們等待著,傾聽著浪拍船梆的聲音和上面時而嘈雜時而平靜的話語聲。
“管它呢!”一個北京口音的人在說話“咱們吊下個人去看看。”
我緊張了起來。亨特當然也聽懂了這句話,但他不緊張。他從艙底抽出一根棍子,是個可伸縮的金屬棍。他拉長棍子抵住旁邊的水泥柱,使小艇悄無聲息地向更深處滑動,漸漸使艇隱在了一個寬大的柱子後面。但是船頭部分仍然伸在柱子外。亨特不慌不忙用棍子撈起許多水草樣的東西佈置在船頭。不一會兒,水草加上一些垃圾漂浮物遮嚴了船頭。
被一根繩索吊下來的人降到水面處停了下來,向裏面張望,他的目光在這堆垃圾上稍做停留便移開了。我松了口氣,亨特反而露出警覺神色。
繩索很快上升了。亨特從衣袋裏掏出一個扁圓盒子,擰了擰上面的鈕,之後用力把它朝右手岸邊的遠處拋去。盒子在三十米外落水又浮出水面,接著盒子裏冒出了煙,白色的濃濃的煙霧飄向我們這裏,不一會兒周圍都處在這煙霧中了。
亨特突然發動小艇,艇像箭一般躥出去。我們離岸高速行駛,向愛麗絲島靠近。回頭再看岸邊,那裏仍然籠罩在煙霧中。那幾個華人——監護華的保鏢們只能聽到摩托聲,卻無法看清我們。
亨特這一系列舉動如此熟練有條不紊,展現了特種兵的素質,也很像個高級特工。我不無諷刺地想,亨特該不會是真實版的007吧?
我們的小艇悠遊地駛往愛麗絲島背面。亨特拿出了那個跟蹤器,螢幕上有亮點移動,很明顯這是豪華小艇上傳來的信號,我們發現它駛向史坦頓島,便尾隨而去,很快找到了它——那個翹尾巴高級小艇已經泊在一個私人小船塢裏。船塢的背後是一座精緻的獨立小樓。
華把自己的住處安排在史坦頓島的岸邊,確是個聰明的選擇。來往曼哈頓以高速小艇代步,方便快捷又安全,還可以避開人們的視線。但是亨特似乎技高一籌,他不十分費力便找到了華自以為隱蔽的巢穴。亨特說,當然這不是華唯一的巢。
亨特此時沒有仔細研究觀察小樓,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另一個方向——華的獨立小樓北面的一個小水灣。那裏生長著茂密的灌木與高高的草幾乎連成了一片,綠油油的植物叢中有一棵粗大的枯樹隱現其中。亨特指著那裏說:
“有反光!”
我仔細觀察。從我們所處的位置看,果然發現枯樹的黑暗樹洞內出現反光,這很反常。但是在紛擾淩亂的自然環境中,天光明亮,這小小的光點居然能引起亨特的警覺,我著實有些詫異。換作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注意到這個小有異狀的細節。
亨特把小艇慢速駛向水灣,讓小艇輕輕滑入灣邊的平靜水域,借助灌木叢的遮掩我們接近了那棵枯樹。
“沒有人。”亨特朝那兒揚了揚下巴對我說。
那裏傳來了鳥兒歡快的唧啾聲。
系住小艇,我們登岸走過去。亨特在樹洞中發現了隱蔽極好的一組攝錄儀——小巧精緻,偽裝很出色,只是鏡頭的玻璃無法避免反光。這組小機器正對準著華的小樓和船塢。亨特四下觀察,他相信周圍應當不止此一件。
該怎麼解釋呢?剛剛介入調查的我無從解釋。
亨特說,那組設備裏還有價格昂貴的遠距定向監聽儀,甚至可以從窗玻璃震動錄到談話聲。擁有這等裝置,又把目標對準華的是些什麼人呢?這個巨大的疑問一時真難住了亨特。
“看來我們不孤單,有人同樣在關照華。”亨特自嘲地笑笑,其中竟還有些得意的成分。“事情的複雜程度超乎想像,但也未必不是好事。”
這說法的含義我不清楚,但可以意會到這複雜趨向為亨特帶來了某種意外收穫。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亨特改變了接近華的方式。亨特和我兩人都化了妝。我戴墨鏡佩一副男式長髮,在鏡子裏我都認不出自己了。亨特扮成一個拄拐仗的老人,戴一頂法式小帽,粘了上下須和連臏胡,僅露出的雙眼神采依舊,但偽裝的下眼袋突出了明顯的老態。形象變化簡單而徹底。我們步伐隨意,閑似遊人地步入海狸餐廳平臺,在鬧哄哄的酒吧臺前穿過,落座在一個角落,遠離上次的座位。這個鐘點——週末下午五時——華依然像一尊雕塑呆在那個始終不變的地方,周圍三三兩兩閒蕩的傢夥無疑是保鏢。雖然從不見華與這些人交談,但默契的時間和地點的配合讓我和亨特深信不疑。
將近黃昏時分客人多了起來,霓虹燈在幾處閃爍。一群年輕人喧鬧地調笑著。人影晃動中,華的角落變得難以注目了。亨特突然向我使眼色,我定睛觀看,那邊已經不見了華的蹤影。亨特起身向外走,我緊跟上。這次亨特走的是一條奇怪的路線,從餐廳內一扇小門進入,幾經轉彎來到了距餐廳平臺最近的一個街口。我們倏然發現華正在街對面,剛剛鑽進了一輛計程車。亨特招手截了另一輛計程車,我們開始跟蹤華。
華以這種方式走出來,而且是一個人獨行,很古怪。
華的車到達唐人街後,在一處半明不暗地的小樓前停下來,華在司機帶領下走進小樓。
外觀平淡無奇的小樓樓面上只有一幅牙膏廣告,陳舊的畫面顯出斑駁的歲月痕跡。但是兩只嶄新的大扒頭釘托在看板下邊,看來這個牌子的主人有意在加固這幅舊得不成樣子的廣告。
亨特和我都注意到了這個不諧調的細節,我不得其解,亨特卻立刻判定,這是一間妓院,舊牙膏廣告只是個暗示性的標識。如此說來,華的鬼祟出行就有了合理的解釋——避開耳目,獨自尋歡。
我們不想進去,如果貿然闖入,不知會有什麼樣的麻煩。我們決定呆在斜對面一間小酒館裏,隔窗守侯。亨特估計華不會長時間呆在裏面。果然,不久就有了動靜。先是那個司機出來,走到計程車前把一切出租標誌全部拿掉,而後走出兩個人東張西望。亨特說:“不好,華可能出事了!”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兩個華人挾著華走出來。華被塞進那輛計程車後門,車就啟動了。那輛車是朝我們這邊開來。亨特突然沖出酒館。我不明白他要幹什麼。亨特手舞足蹈跌跌撞撞地像一個十足的酒鬼。他在街心迎著那輛車撲過去。開車的司機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老頭子嚇得立即煞車。亨特像是撫摸一個人那樣沿著車身摸了半圈,又突然大笑著後退,踉踉蹌蹌地走開了。那輛車急急開動。我還看到車窗內一個壯漢伸出中指怒罵的神情。亨特的表演很出色,可是他究竟在做什麼呢?難道僅僅是為了就近觀察一下車內的人嗎?。
亨特督促我儘快前行,在一個街區之外我們找到了一間租車行。亨特急急地租了一輛別克轎車,直到我們把自己安頓到寬敞的別克車裏,亨特才舒了口氣,對我說:“開車。”
亨特掏出了一個帶螢光屏的盒子,還是那種跟蹤器,圖象上有亮點在移動。我明白了,亨特的醉鬼表演就是為了在那輛汽車上放置跟蹤器。亨特的兩次急智地施放跟蹤器手法真令人叫絕。
我按亨特的指揮,快速駕駛著。
“不必太快,它不會跑出我們的信號範圍。”亨特平靜地說,現在已經看不出幾分鐘前的緊張。
我發現亨特微微有些皺眉頭,可能是因為我們們駛近了一個空置的廢舊工廠區,這裏氣氛陰森。
亨特讓我繞道進入廠區的後面,我們選擇了暗處停車。下車後我倆潛行進入亂糟糟的廠房內,不一會兒便聽到了對面傳來的聲音。這不是腳步聲,而是一個粗粗的喘息聲,帶著哨音。我們看到了,是三個人挾持著已經被蒙上眼的華。華此時只顧得上那樣大口大口地吸氣吐氣,好象在犯哮喘病。
亨特用手勢告訴我,我們倆分開迂回到他們身後,再見機行事。很明顯,亨特想把華從綁架者手中救出來。我找到了適當的位置,隱在一根大柱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幫人。我也發現亨特的位置比我更接近綁架者,已經接近到了危險的程度,而且還在繼續接近。我應當立即開始幫助他。我蹲下去隨手撿起一塊磚頭,朝遠處扔去。響動不大,但足以引起歹徒們的驚慌,他們齊刷刷地往那邊看。亨特借機迅速躥到歹徒中那個為首的胖子身後。亨特手中拿的是一個小啤酒瓶。只見他把瓶口輕輕抵在那胖子的後脖梗上,大聲威嚴地說:“別動!”
我立即飛奔而出,借著衝力騰空伸腿,直踹高個子歹徒的膝關節側面。他怪叫一聲倒地。可以肯定三個月內他不能行走了。可是這時第三個歹徒已經用槍指向我。這是我平生第一次面對槍口,難以言狀的恐懼彌漫全身,我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然而那小子的槍口慢慢低了下來,最後竟把槍扔在了地上。這是因為被亨特震懾住的胖子在大聲喝斥他。我立即撿起那把槍對著他們。亨特已經繳了胖子的槍,此時我們已經擁有穩定的優勢。歹徒一個重傷兩個解除武裝。亨特取出兩副塑膠手拷把他們拴在了一起,還把槍卸掉了彈夾。
我去救華,覺出他全身在顫抖,處在驚悸中。摘下他眼上的黑布後,他仍然不肯睜眼睛。一張浮腫變形的臉上,竟然還掛著淚珠。
我們順利地救出了華。我啟動汽車時,亨特用手機打了911,說明有人在某地受重傷等等。真是菩薩心腸,他在愛惜生命這一原則上有一條嚴守的戒律,適用於所有的人,不論是否歹徒。
亨特打算去一家醫院,把樣似昏瘚的華交給醫生治療。但情況又有了變化。我們後邊有了尾巴——不知何時開始,一輛灰色toyota始終跟在後邊,不遠不近。亨特與我換位,由他來駕駛。
在曼哈頓一條繁忙的車道上,那輛灰色車幽靈般地尾隨著。亨特看上去並不在乎,他熟練地掌控著方向盤,頻繁換線,近乎蛇行地急奔。我猜想他是有意引起交通警的注意。如果一輛警車來攔截,可以想像那個幽靈車會退避三舍。但是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你希望有員警來開罰單,他卻偏偏不來。
亨特把車轉入一條側街,突然拐進一個地下停車場,在昏暗的車庫裏亨特快速地拐了幾個彎兒,從另一個出口駛出去。這樣我們就甩掉了尾巴。
在一處樹陰下,亨特停車打開後門探身進去查看華的情況。他摸摸華的脈,又翻看了瞳孔,手法像個醫生。
“咱們回亨特堡吧,去醫院也許有風險。他的身體沒有大問題。”
我們掉頭回亨特堡,由我開車。一路上我十分注意觀察後方,似乎沒有可疑車輛。我說似乎,是因為不大有把握。有幾次我注意到後鏡中的車有些可疑,但轉眼又不見了。我沒有對亨特講這個情況,因為覺得自己有點過敏。為了安全,我還是在接近亨特堡時顧意兜了幾個圈子,還在一個小巷中停了一會兒,才最後駛向目的地。我把車行至院內花園中最隱蔽處熄火。
華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躺了將近兩小時後,才緩緩地睜開眼睛。這是確認自己真地脫離了歹徒之後的第一個動作。
“這是哪里?”他問。
其實,在這之前,我已經費盡口舌對著緊閉雙眼的這個人講了近半小時,講我們救他的過程,講了我們是誰,講了這裏是亨特堡等等。我是按亨特的旨意與他講話,而且一切都照實講給他聽。但這一切都似乎是對牛彈琴,直至他睜開眼蠢蠢地問了這麼一句。
他的嗓音嘶啞,依然露著驚恐。
我沒有回答他,因為我相信他早已從我的喋喋不休中聽清了一切。果然,在他盯著我們看了幾遍之後,那個哆哆嗦嗦的身體終於平靜了。他慢慢坐起來,又慢慢站到了地上。此時不再像一只病貓,漸漸還陽了。
華佬首次亮相得如此清晰,我和亨特都不由自主地注目凝視了許久。原來亨特尋尋覓覓的就是這麼個人——五十多歲模樣,中等身材,體態虛胖,平頭方臉,一雙死羊眼。突出的眼袋十分醒目。兩頰墜肉起伏。仔細看瞳仁挺亮,始終閃著警覺的光。
我冷眼觀看亨特,發現他饒有興趣於這樣的近距離接觸。我相信他正以貫常的溫和平靜掩飾著內心的小小激動。這種場合是難得的,他當然高興。但他僅僅是微笑,沒有任何欲交談的表示。倒是華漸漸沉不住氣了,他打破了沉默,問道:
“你就是亨特?”華的語調很嚴肅。
亨特只點點頭,還是不出聲。
“是你救了我?”
“是我們,我和他。”亨特指指我。
華有些驚呀,我想這是他聽到亨特講這麼純正漢語的緣故。
華在我們面前開始來回緩慢地踱步,倒背著手,時不時地用眼角瞟向我們。
“你找我幹什麼?”這突兀的一問意味著他早已在我嘮叨中聽懂了一切。我曾如實講過,我們幾次試圖接近他,才得以在他最危險的時侯解救了他。然而,此時在他腦海中反映最強烈的,已經不是什麼解救了,而是面前這兩個人早在追蹤他!
“找我幹什麼?”他又問了一次。這次除了嚴肅還有質問。
“調查瞭解你。”亨特回答。
華擰了一下眉,有些慍怒。
這樣單刀直入的回答是出人意料,肯定也是令人反感的。我忽然意識到,亨特在施展某種伎倆,有意激怒他。
“你是什麼人?憑什麼調查我?”
‘調查某人’對華人來說尤其是個沉重的話題。顯然,亨特並非不了解這個意味深長用語的分量。
“我是社會心理學家,我的職業就是研究社會人。我在寫書,選你做我的研究對象。”
這話說得直白,但不適合華人的思維習慣。華佬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可是又突然鬆開了。他笑了笑,聲音短促而唦啞。
“象記者採訪?”
“不,比採訪複雜得多。我希望深入瞭解你的一切。”
這句話似乎不妥,有侵犯隱私的味道。但亨特選擇這樣的用語肯定有他的道理。
亨特的率直語言讓華受不了了,他很不習慣沒有委婉含蓄的直截了當。他變得橫眉厲目了,因為他已經掂量出眼前這兩個人的分量——既不是員警,又一點都不可怕。他的面部表情變化很豐富。
“呵,‘瞭解我的一切’,口氣不小啊!”
此時他氣壯了,開始露出一付蠻橫相。當初,這個人出現在餐廳平臺白色圍欄邊,身影映在海水反光中,留給我雕塑感的印象。在他穿黑色披風下石階登小艇時,留給我一種神秘感。但那都不是真實的。咫尺之距面對這張浮腫的臉,那些印象消失已盡。但也不得不承認,除去他遭難時的可憐相,倒是有一種霸氣在身。
亨特對這個人的形象變化肯定有更深入的分析,也許亨特這樣刺激他,就是要取得這種效果。我不明白亨特怎麼找到這麼個人物,事情好象並非只是‘遴選調研對象’那麼簡單,有一點怪怪的感覺。
亨特語氣溫和地對華說:
“先不談調研的事。你現在遇到的麻煩打算怎麼解決?報警嗎?”
“不!不!”華的橫眉冷對突然間變成了慌張的請求。
“那你需要什麼幫助呢?”亨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