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ANTAO

生活在新西兰,随手捻几片草叶与朋友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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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亨特利半程马拉松赛(HUNTLY HALF MARATHON)

(2016-03-22 19:25:02) 下一个

 

1.匆忙参赛

    2016.3.20.阴天,有时晴,有时雨,17到24度。

    早晨7:00出发,沿1号高速公路南下,目的地是106公里外的亨特利(HUNTLY)小镇。第二次参加小镇马拉松赛,驾轻路熟,虽然没收到号牌,但心里很坦然。

    天阴沉沉的,乌云掩住了半个天空塔,港湾大桥上飘着新旧两面国旗,新西兰民众正在公投选择其一。我倾向于换新的,摆脱殖民味道,彰显本土特色没什么不好。

    虽然雨刷时不时地扫过前窗,但南天边现出的丝丝蔚蓝表明不会有大雨,今天将是个比赛的好天气。

    提前两个月进入赛前训练,依照往年的经验和自己的实力,加上刚刚进阶新年龄组,取得好成绩当是必然。但天有不测风云,赛前两周的一次意外伤了左大腿筋,头几天走路都困难,按伤筋动骨100天的说法不可能参赛了。我咽下这颗苦果,默默地进入自己设计的疗程:白天尽量少活动,晚上睡觉前用红外线理疗灯照烤。一星期后可以正常走路,比赛前两天做了一次8公里适应性训练,效果不错,进而对自己有了信心。

    8:10到达小镇。去年的湖边集结地,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这才恍然大悟,EMAIL通知今年改变了路线,原来把起、终点也改了。匆忙赶到镇中心,打听快餐店门口的哥们,他不知所云,领着我问快餐店老板,人家也不知道,他又颠颠地领我跑到隔壁油站,油站小哥无奈地摊开双手,买咖啡的小妹闻声凑过来,告诉我新的起、终点方位。这哥们在我车前跑着,引我走到转盘,站在路边指示着大桥的方向。

    8:20在怀卡托河大桥上汇入了缓缓的车流。新西兰最长的怀卡托河(WAIKATO RIVER),流经这里不再喧嚣,宽阔幽深的河水也不像上游那样年轻莽撞、清澈见底,略显浑浊的河面漂动着无数旋窝,彰显中年的成熟及深不可测。

    8:30进入临时泊车场,这是个橄榄球练习场,工作人员拿着小桶,你随意地放几枚硬币,是泊车费也是公益捐。停下车就往几百米外的河边集结地跑,到地方一打听,才知道发号牌在泊车场。跑回来再问,被告知在操场最里面的绿房子里,又是一个几百米冲刺。到地方拿到号牌,才知道主办方根本没有寄出,就等着我来领取。

    8:50加入队列,稳定情绪做赛前准备活动,拍了几张照片发到群里,告知进入五分钟准备。

    9:00该出发的跑步组没有动静;

    9:03该出发的走步组没有动静;

    9:05才听到众人的齐声倒数,5、4、3、...时间被滞后了。号牌上似乎没有跑步、走步的区别,也许和奥克兰马拉松一样,不分组别,一起出发就是。被人流裹着踏上了计时地毯,好像听到有人提醒:“RUNERS ONLY!”

2. 一个人的马拉松

    无意间的失误让我领走跑步组,三分钟的优势让我领略了当带头大哥的快感。

    1公里处:跑步组离我远去,怀卡托河畔的笔直公路上,前后不见人,黄背心义工和笑容可掬的警察叔叔,用零落的掌声,护送着跑步组队尾的一只孤雁。也好,可以轻松地走,随手拍些美景杂记。

    秋风扑面送来阵阵凉爽,阳光被乌云滤成光栅,温柔地洒在平静的河面。今年的比赛路线设在怀卡托河畔的RIVEIVIEW RD.,虽然刚起步,就能感觉到这段路线的优势,没有弯路,没有坡路,与1号公路隔河相望,沿着牧场的删栏,伸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大山。没有封路,比赛的气氛不浓,偶尔驶过的当地居民小车,谨慎地躲避着我们。

    2公里处:走步组的排头追了上来,一胖一瘦两位哥们,瘦的步伐轻盈,操着标准的竞走步,胖哥们呼哧带喘,连跑带颠儿。我跟了几步发现差距,无论步幅还是频率,都跟不上瘦哥们,心里合计:胖小子,你这样坚持不了多久,后半程有你好看。

    人未到声先至,嘻嘻哈哈的两位妹子赶了上来,她们没什么技巧,就是甩开臂膀往前走。左边的妹子有着传说中的A4腰,右边的妹子翘着硕大的篮球屁股,让我想起一摇一摆离我而去的胖猫卡通,系在妹子腰上的水绿色外衣,随着篮球的大幅度摆动摇曳着。笑声惹人醉,旌旗提精神,我义无反顾地跟了上去,无奈体能不达标,陶醉了几十米败下阵来。

    4公里处:飘雨了,准确地说是下雾了,雨膜和汗水汇在一起敷于脸上,如温柔的小手为你拂去倦怠。饮水站像是家庭出的义工,大人忙着添水,赤脚小童端着水杯迎出几十米,我每每接过水杯,像电影里的好汉喝酒一样,喝一大口让剩余的水撒到身上。

    6公里处:一个节奏不均匀的步点从身后传来:

   “小伙子,走的真好看!”

    随着喊声,一位大爷赶了上来。似曾相识,在奥克兰马拉松、北岸马拉松、奥克兰环海湾赛、亨特利马拉松,都有一位腿脚不利索的老爷子。今天他穿了一件背心,胳膊上松弛的肌肉下垂着,随着规律的摆动现出阵阵痉挛,腿的步幅很大但左右不均匀。

    “老哥笑话我,您老走的才是真好。”

    真是这么回事,我所陶醉的竞走颠步,看来只是花架子而已,胖哥哥可以超我,俏妹子可以超我。来自大城市的奥克兰佬,曾经在北岸马拉松拿过年龄组第二名,在小镇里的表现竟然如此不堪。没有和老哥较劲,因为我知道老人家的实力不可小觑,领先他三分钟都能被追上,看来也只能等后半程发力了。

    太阳从云缝里露出脸,和煦的柔光给树叶涂上绿绿的油膜,路边粉色的小花吐出晶莹的水滴。此路径很少居民,沿途几乎没有观众,只有山坡上的花牛哞哞地叫着,水站大姐拍着巴掌喊着:   

   “KEEP GOING ALAN!”

    跑步组迎面而来,第一方阵是三名小伙儿,看着他们跑步,才能理解什么是虎虎生风。10公里、5公里及少儿组2公里跑都与我们不重叠,所以少了许多热闹。

    8公里处:有人在背后拍我肩膀:

   “帅哥,我追你好久了。”

    回头一看是一位身材精炼的奶奶,她走着标准的颠步,步态十分轻松。

   “姐姐走的太帅了。”

   “你走的也很好。”

   “我走的不好,都被您追上了。”

    她似乎没懂中国式谦虚,一边向前飘着一边说:

   “来,帅哥,咱们一起走!”

    这回真是忍无可忍了,必需陪姐姐走,时机成熟再超越她。西人的年龄不好猜,老姐姐当是70挂零,从侧面看着她脸上一道道积满汗水的褶子,似乎回到下乡时呆过的小村子。那里的村妇,50岁左右脸上就有深深的褶子,烙煎饼的低矮棚子没有烟囱(以保证鳌子受热均匀),几平米的黑屋里烟熏火燎,嫁过来的新媳妇,很快就熏成堆满褶子的村妇。没有任何保养,忙起来甚至没有经常的洗洁,久而久之,褶子里布满了碳的微粒。诗人笔下的炊烟里,熏噬着多少青春,掩盖了多少无奈。

    胡思乱想之际,奶奶已经把我甩下,折返点处,我们的距离近20米。

   

3.行者享受孤独

    后半程开始了,理论上讲前半程是朔流而上,现在逐流而下,应该是一路下坡,但这一段的河面相当开阔,水流平缓。沿着河畔走,闻不到河水流声,震耳欲聋的是对面公路上车流的噪音。没有明显的坡路,没有累的感觉,头顶出的汗都被凉帽聚起来,沿着帽檐排出去。看着挂在眼前的汗水一滴滴往下落,我想起了“水滴”。

    曾几何时,我生活在一个漂亮的小水滴里,有酒肉亦有欢乐。在这里可以看到大河的奔流,大海的澎湃,但水滴对外界是个绝缘体。我眷恋小水滴,甚至以为可以终身生活在这里。突然水滴裂变了,我谱写的歌曲短板了,霎时间被空前的孤独罩了起来。

    12公里处:奶奶距我30米。下雨了,这是真的雨,雨水在帽檐上挂起了一排水帘,小水滴被淹没了。在南区的黑暗森林里,在断水迷路的恐惧中,我把自己剥光了,以透明的灵魂和来自天外的“质子”对话,好象悟出了道理:天性孤僻,本该是孤独的走下去,寻求安慰的结果,只能是自找没趣。

    每隔两三公里就有一饮水处,但沿途只设有一间厕所,组委会也许懂得内压做功可产生动能的道理。遇到久违的厕所小屋,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引起水站的一片哗然,出来时站在小屋的台阶上,冲着随音乐起舞的毛利哥们挥手,他们以更狂的舞姿,更高的叫声和我呼应,我也扭起屁股,摆着双手,把“KEEP GOING ALAN!”的喊声留在身后。

    14公里处:奶奶距我50米。雨停了,路边的草丛里,出现了一队转场的花牛,它们见怪不怪地低着头,沿着路边的草地向前走,因为它们知道等在前面的,一定是更鲜嫩的草场。我为什么要检讨自己的步态,走的端庄优美,给路边的花牛、小草以感官的享受足以,何必计较成败。哪来的狗屁孤独,把自己做N维展开,化作无所不在的量子,固化在雪山冰川,溶入大湖大海。胖哥哥的喘息、篮球屁股上的旌旗、老爷爷身上欲剥离胳膊的松弛肌肉、老奶奶脸上的深深皱褶,都将是我的寄托载体。73位竞走参赛者,走到我前面的不超过20人,跑步组的448人,我也追上了四位。排什么狗屁名次,参加了,乐呵了,随怀卡托河的大流,漂到终点即可。

    18公里处:奶奶距我50米。六天后就是复活节,我准备攀登北岛最高的雪峰,腿伤初愈,还是悠着点好。

    19公里处:奶奶距我60米。该冲刺了,可我无动于衷,因为我知道:终点没有期待的拥抱,没有熟悉的面孔。故依然和自己的心爱对话,依然以溶入万物的姿态把自己撕开。

    21公里处:看到终点的彩门了,听到主持人的声音了:还有最后一分钟到三小时,

   “KEEP GOING ALAN!KEEP GOING ALAN!”

    最后100米加快了步伐,引起一阵轰动,在一片陌生的掌声中,我以2小时59分30秒,走出了(参赛)马拉松以来的最差成绩。

    奶奶跑过来给我一个意想不到的拥抱,我有点激动,她拍拍我说:

   “帅哥,你走的很帅。别激动,到那边吃梨去。”

    站在农场主捐赠的梨筐前,我连吃了三个水梨,解决了些许饥渴,但此时我期待的,是一碗浮着几片大肉的热汤面。

   

2016.3.22.於奥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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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dcheetah 回复 悄悄话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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