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献佛
(2008-07-26 23: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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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在《凡女皆妻》中写过胡兰成(张爱玲前夫)的“日本之爱”。后来又读了不少写日本和日本女人的文章,但还是觉得胡兰成到底是张爱玲思慕过的男人,笔墨醇美,非凡俗可及。
台湾著名诗人余光中很少夸人,而于胡兰成,余光中则大为赞叹,甚至为胡叫绝∶ “文笔清灵圆润,用字遣词别具韵味,形容词下得尤为脱俗,胡兰成于中国文学,锻炼极见工夫,句法开阖吞吐,转折回旋,都轻松自如,游刃有余,一点不费气力,清嘉而又婉媚”。
同有“日本经历”,让我们来看看胡兰成怎么写日本和日本女人?
以下摘选《春带》中几段,在初夏的阳阳绿幽中,欣赏一下胡兰成的“清灵圆润”, “清嘉婉媚”。
“我爱这样低的窗槛,低的几,低低坐着的人(日本榻榻米房间的景致)。”
“第一天我就留心看她(日本女人)在人前应对笑语清和,而偷眼瞧她捧茶盘捧点心盒的动作,她脸上的正经竟是凛然的,好像是在神前。”
“日本的少妇比少女美,因为她的女心一生无人知,她嫁的丈夫好比是松树,而她是生在松树阴下兰蕙,幽幽地吐着香气。”
“她经过人客旁边时敛神斜趋,翩若惊鸿原来是生于敬。”
“一枝(日本女子)好像是春雪初霁时墙根的兰芽,尚未临风开放。”
“一枝使我想起日本神社的巫女,白衣如雪,一条大红的裙子拦腰系在衣衫的外面,脸上只是正经与安祥,虽然素面,亦似闻得见脂粉的清香。”
“她们(日本女子)不但非礼勿视,连好的东西亦不随便看。因为风景虽好,可是她的人还比风景贵气。” “日本的风景太像风景。”
“我又爱看她穿和服,和服美在外面,艳在里面,穿的时候与脱的时候特别有女体的清香。我叫不出名字,外穿金绣银织襦袢,广袖大带,一层一层都是女心的喜悦。”
“日本的少妇在车站或街头等人,那种安祥,让人想到尾生之信。还有日本少妇乘电车,不竞座位,只安祥地立在扉侧,低头向壁,连风景亦不看,好像新娘垂旒的端。”
“日本人家的门松(过年的装饰)非常好,有一种清冷冷的喜气。” “四月。山看樱花,好花好天气,出来看花的人漫山野,妇女竞试新妆,男子载歌载舞,仿佛中国汉唐盛时……我宁爱的樱花是高花,而随处开在里巷,开在沿电车线路的旁边,好像人家鸡犬都在云日里。”
“六月七月,长长的暑天,白昼静静的人家。初秋昼长,吃过夜饭天色尚早,播音机放送民谣,少男少女应着鼓乐的音节起舞,如推如引,如翱翔。女子多是当地人家,皆艳服长袖,人如樱花。男子亦穿和服,惟是庶民装束,赤脚草屐,衣裾拽起塞在腰里。这种庶民,好像自古以来天下都是他们的,连朝代的间隔也没有。”
“一枝(日本女子)到时候有信来,还寄来饼干,给我写文章夜深肚子饿时好当点心。信里说这只当是贫者一灯献佛。”
一灯献佛。我猜那决非出自“一枝”的手笔,而出自胡兰成的“清嘉而又婉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