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开进山谷的时候,微微起伏的小山丘被绿草覆盖,虽然已经是傍晚,太阳还没有落山,云在小山丘上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结束了一个星期的短暂旅行,我终于快到家了。内心喜悦,我觉得自己是被祝福的,最终在这样一个山中的小大学城安居。
趁着天气还没有热起来,一放假,我就陪着W君开车去他的老家看他的两个哥哥。单程一千五百英里的长途开车旅行,辛苦,但穿越几个州,沿途看到不同的风景。最奇特的是在South Dakota看了Badlands National Park (恶地国家公园)。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地貌,几乎寸草不生,公园里的一块牌子上描述在这里可以体验在月球表面行走的感觉,空旷,干燥,寂静。我们进公园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游客非常少,公园里面的步道用黄色的细细的立柱做了标记,引导游客走入恶地的深处。站在那里,想到的唯一的词就是地老天荒。
沿途在一个叫Butler的小镇停下来吃饭。这是一个只有大约两千人的镇子。在市中心找到一家餐馆,是一个老酒店的大堂改造的,很有特色。餐馆的对面就是一个教堂。W君说这个市中心令他想起故乡。
开了两天,才到w君出生和长大的小城。他在那里一直生活到大学毕业,才去了其他地方继续念书和工作。我们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这是一个有着十几万人的中西部小城。比我住的城市大许多,街上的车也多得多,最终我们的车拐进了一条窄窄的小路,路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木,开了长长的一段,在树林的尽头,就是W君的大哥的房子。W君的父母留给了他们兄弟三人这片带着小片森林的土地,他的两个哥哥至今住在这里。后来聊天,他的大嫂说他们非常幸运,能在喧嚣的城里有这片带着森林的土地。她说每次下班回家,车一开进小路,就感觉温度都下降了。
去了W君念过书的大学。这个大学有一个很有意义的传统。他们把每年的毕业生的名字都刻在校园的人行道上,按年代排序。他们三个兄弟都去找自己的名字。大哥的名字最先找到,刻字的工匠居然拼错了他的名。大哥说他的妈妈对此耿耿于怀了很久。因为她是英文系毕业的,对拼写非常注意,所以她一直抱怨,他们居然拼错了我儿子的名字,而且刻在了地上,改不了了。W君也找到了他自己的名字,蹲下来,把手按在名字的旁边照了一张相片。W君也去了他过去念书的系,那座楼的前面有一个小小的纪念花园,纪念两位教授。园里有一位教授的雕像,是教授站在讲台前,一本书翻开着。W君说,雕像正是那位教授当年上课的样子。因为前夜下过雨,那本翻开的书上有积水,w君用手把书上的积水捧下去了,那个细心的小小的动作令人感动。花园的一角有一个小小的墓碑,是纪念一位被学生枪杀的教授。墓碑的四周有杂草,w君拔掉那些杂草,教授的名字和生卒年月清晰可见。
左边相片:Fulbright的奖学金至今仍在支持着很多文科学生和学者的研究。
大哥住的房子也是他们父母老年以后住的地方,所以父母留下的很多东西都在,对W君来说,真是充满回忆的地方。一个安静的上午,我在那个客厅里看书,听到另一个房间里传来钢琴的声音,起身去看,原来是W君在那里弹。在他的大哥当年的婚礼上,就是W君担任钢琴手。他已经不碰钢琴很多年了,可是在父母住过的老房子里,他还是情不自禁,弹起已经生疏的旋律。
我们回到家以后,发现我们前园盛开的海棠树折断了一枝大树干,带着那些花搭拉在地上。原来是因为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忽然下了一场大雪,积雪把树枝压断了。第二天早晨,第一件是就是把折断的树干锯下来。花瓣落满了草坪。还好,那场雪并没有冻死刚刚发芽的花花草草。郁金香仍旧开放着。后院的Mountain ash 也开满了白花。
写于2016年5月19日
我写博客,是怕自己忘记很多被感动的瞬间。提醒自己,生活中有过这样的时刻和心情,看过这样的风景,遇到过这样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