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青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对身边的秋月低语:“姐姐,不要担心!”说完汗青慢慢开门,但是没有立刻让敲门人进来,而是冷冷地问道:“来者何人?”
“汗青,我是你姐姐!王晋生突然回来了,你来帮帮姐姐好吗?”听得出这是秦氏紧张焦虑和绝望的声音,让汗青立刻听出王晋生一定是在晋城出事了,只好开门让姐姐素娥进屋。秦氏一进来,就拉着汗青往外走,秋月立刻不干了,连忙说道:“汗青,多穿点,夜深风凉。王太太,有什么事这么着急,说说看,也许我们可以为你想想办法?”秋月边说,边赶紧来到秦氏跟前,拦住她的前行。
秦氏几乎没有注意到秋月这个人,听她高声拦阻,只好停下脚步,转身扶住门框,低声呜咽起来。汗青不敢掉以轻心,安抚了姐姐秋月一番,见秋月满脸不悦,知道今夜跟姐姐的风花雪月之愿,已然无望,不处理好晋生的事情,不但秦氏不依不饶,自己内心也无法安宁。只好好言问秦氏:“姐姐,带我去看看晋生兄好吗?”
秋月见汗青心意已决,给他穿戴暖和后声调柔和叮嘱道:“要不要带上雯儿?小花我会照顾好,你就放心去吧!”
汗青也不知道还在哭泣的秦氏所说,到底有多严重,但是觉得有雯儿在身边,万一有什么意外也好通风报信,就点头同意。想不到栗雯睡意难消,汗青见状,只好独自跟随秦氏,上了晓东大酒店外一辆马车。
车厢里只有汗青和秦氏,这时汗青着急地问道:“姐姐,晋生出什么事了?”秦氏残泪点点地看着汗青,语调难掩伤心地说:“他在那边得了病,身子被折磨得只剩下一把老骨头,还要来购买药材,又想暗暗招募什么郎中上山,想不到坚持不住,病倒了。这时才知道回家,可惜什么都晚了!汗青,能不能送他上洋人开的医院看看,说不准还有救,是吧?”
汗青知道,洋人开的医院,动刀子做手术可以,但是治疗这种积劳成疾的病,只有靠中医,靠调养,需要时日,才能治愈。如今晋生走火入魔,又在上山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身子如何扛得住、吃得消。汗青知道,晋生的病,只有留在晋城调养,才是保身立命的根本。汗青想好了如何治疗晋生疾病的妙计,语调轻松地安慰秦氏:“姐姐,不要担心,汗青自有办法,把晋生兄的疾病治好,让姐姐一家团圆,过上正常人家的日子!”
秦氏听后,惊喜地抬起头,看着汗青,不相信这会是真的,因为晋生在自己的眼里,已经病入膏肓,已经时日不多。然而见汗青信誓旦旦的样子,内心又飘过一丝希望,期待奇迹的出现,语调颤动地说:“汗青,真的吗?如果你能救活晋生,姐姐来世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一进王宅,就听见一片哭声,让汗青内心吃紧,脚步迈不动,仿佛听见自己的呼吸象风箱,呼哧呼哧地响着。见秦氏跌跌撞撞不管汗青地往正房大厅跑去,汗青才知道跟着进了客厅。在灯火下,汗青看见久违的王秀姑,着实让汗青大感意外。
“姐姐,你何时回来的?牛七说,你上前线打阎锡山部去了。”秀姑默默地点点头说:“汗青,你来晚了,我哥哥刚刚咽的气!”说完秀姑不顾正房内传来秦氏的哀嚎哭喊,掩面跑出大厅。汗青这时才想起,王宅后院有很多军马和持枪士兵,原来是秀姑来了。汗青迟疑之时,感觉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襟,低头一看,发现是晋生的女儿凤仙,见她哭哭啼啼地说:“俺娘叫您呢!”
汗青正想拉着凤仙进内室,发现一个郎中模样的人出来,对汗青拱手施礼说:“李大人,久违了!”汗青见是张大夫,连忙回礼道:“子善兄,晋生兄他……”汗青说不下去,双手紧握对方,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唉,好好一个人,时隔不过两年,就像变了一个人。他是得了肺热病,又拖了许久,等我知道,已经晚了!李大人,晋生兄他到底跟什么人在一起,把身体折磨得这么不堪?”张子善也是一边摇头,一边不解地问。汗青不想过多解释,因为汗青又想起姐姐瑞芳。当初她一家人在王家落脚,也是因病请来张大夫治疗。如今这两个自己亲近的人都居然先后去世,让汗青无法接受生命的脆弱、世事的变迁。
汗青在凤仙的提醒下,进了秦氏的内室,见几个妇女,正在安慰惊恐和悲伤之中的秦氏,俯身抱起凤仙,让她安慰自己散乱的心情,让悲痛的气氛凝练一些,可以指引自己走到晋生床前,看清他灰暗的肤色、深陷的眼眶、抿紧的双唇,还有凌乱粗长的头发,在已经装上电灯的明亮中,汗青心绪还是像暴风雨就要来时,天空中乌云滚滚,让人透不过气来。汗青死死捏着凤仙的小手,就像在惊涛骇浪中,紧抱一根漂泊不定的浮木,好让自己不被悲伤淹没。
汗青只好留下来,没有立刻赶回十里屯,而是让岳家米行以及在王家的米行伙计一起帮忙,等到办完王家的丧事,已经在晋城逗留了一旬。好在有栗雯、玉真、天香等人从中帮衬,整个丧事办得虽然不隆重,但是还算体面。因为战时晋城宵禁,禁止大办红白喜事,所以只好一切从简,连和尚道士也没有请,只是在城里的一座尼姑庵里请了几个小尼,给晋生念经、灵魂指引和超脱往生。
龙泉没有被柳氏的劝阻打消参加晋生的丧礼,跟着双喜来到王家,送完晋生最后一程,才抑制不住内心的痛楚,躲到王家大院的客房里,暗暗难受。等听到有人进屋,龙泉以为是父亲进来,才赶紧擦干泪水,不敢抬头。
想不到是晋城半月庵的老尼了然大师。龙泉忍不住泪水扑簌簌地问道:“大师有何指教?”了然慈眉善目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小伙子,见他印堂喜气,目光有神,知道他一定是在新婚蜜月之中,但是逝者托梦,竟然嘱托老身给一个叫李龙泉的人传书,让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了然打听到这个自己要找的龙泉,却发觉他身边居然还有一个双喜,一眼就发现她不是人类,而是化成人形的精怪,内心忐忑不安起来,不知对龙泉是福是祸。
“这是逝者叫老身转交给施主的信件,请收好!”了然从怀里取出一件信函,有点颤巍巍地递给龙泉,“施主跟逝者生前是……”了然很快停下问话,立刻转身就要离开。
“大师留步!”龙泉站起身来说道,并且迎了上去,“晋生叔是晚辈的师长,更是在下的导师和理想的传教士。他因为理想而生,也因为理想而逝,他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了然凝视着龙泉,欲言又止。低着头就想迈步出去,还是迟疑地停下来问:“什么是革命,是不是前些年的打打杀杀,还有如今中原的烽烟再起?”
龙泉一边看着信件,一边回答:“真正的革命,是佛陀菩提树下的觉悟,是凤凰的浴火重生,是居士修行的涅槃。我终于无法承受她的寂寥、漫长、辛苦和隐忍,我远离了修远的理想求索之路!”龙泉被信中晋生叔的言辞恳切、真挚和期盼,荡漾着心绪,不知道自己能否放下眼前的舒适,寻回失去的理想王国,还是非常激动地回答了然大师的问题。
了然摇摇头,挥袖而去。
龙泉想不到一个远离尘世喧嚣的出世尼姑,也会沾染人间纷争,然而脑海依然被信中拳拳嘱托萦绕:“龙泉爱侄,等你读到这封信笺,我估计已不在人世。辽城一别,虽有翠屏峰的暂留,你我依然无缘一面。中国之革命,虽有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但是较之苏俄之共产主义之理想,还是如萤萤之辉,不堪华夏漫漫长夜的漆黑。几千年华夏的辉煌,因百年积贫积弱,而风化斑驳、弱不禁风,更何况外夷弱肉强食的嗜血禀赋。期间滋生的豪强、恶霸、劣绅,又在撕裂我大一统的中华肌体。北伐之争,只是政权轮替,丝毫无能为力解救身负天灾人祸的中国黎民百姓于水火:穷者依然,富贵换了一批新人。令尊虽有扶大厦之将倾的才学和抱负,然而跟随一个抢夺合作胜利果实的新军阀,如何能够安抚天下嗷嗷待哺的劳苦大众?贤侄,你已然接触过点燃人类理想的灯火,就不要放下你手中的火炬,让她在你的世界继续燃烧,去驱散黑暗,照亮广大人的探索之路。虽然苍天不予时年,无法亲眼目睹革命成功——天下百姓皆大欢喜、心生幸福,然而几年的奋斗,已经让许许多多热血青年、仁人志士,对中国之未来,充满信心,见到未来。已然蜕化变质的国民军,只是剥削阶级的打手。他们打下的天下,只能对列强卑躬屈膝,对草根黎民,横征暴敛。只有信奉真正革命的苏俄共产主义,才能给华夏大地一个真正的安居乐业、平等、自由、尊严和富庶的家园和生活。龙泉,相信你的心声,中国的未来,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因为共产主义是人类的终极理想和最美好的现实!”
龙泉内心很矛盾。想起晋生叔与自己在大榆树村的日日夜夜,虽然后来在辽城深陷囹圄,也没有退缩过。然而在以后的日子里,自己精神消沉,毫无斗志,只想过上小日子,期待在姐夫的新军里谋个差事,也就心满意足。今天一封信,让龙泉想起往事,觉得眼前的日子,让人没有理想,没有拼搏的活力。虽然父亲提倡的新民国治理,也只是纸上谈兵,不知何时能够付诸行动,给天下一个惊喜。龙泉暗暗下决心,一旦在十里屯办完婚礼,赶紧安排春莺进入晋城大学念书,然后跟着父亲在王家堡,实施民国新政,去实现自己人生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和目标。
等整天心神不宁的龙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十里屯。
孔天下听慧琴提及干爹已经在晋城,又见王秀姑师长回来了,就跟督战的金立群商议,能否回晋城看望一下。金立群知道岳父这次回十里屯,就是为了团聚李家的干儿女,同时为内弟龙泉举办婚礼。要不是南京方面电令,新一军必须身临前线,暴打阎锡山反贼,在此时战事拖沓之际,也想脱身几天,跟他们见面欢聚一场,所以答应了孔司令的请求,并让弱水一起回晋城。
看到姐姐凤霞,妹妹凤娇,还有母亲,以及父母认的李家干儿女,龙泉心智才逐渐清晰起来。龙泉默默细数,发现爹爹这些年认的李家女儿真不少,有早年的琼花姐姐,杏花妹妹,有爹爹落难时认的栗雯妹妹,在宋州城认的玉娥、弱水和慧琴,在辽城认的马芳,在王家堡认的牛家秋香,叫花子小花和双喜,在桃花坞认的念奴和桃楚,在栖霞谷认的玉真, 在十里乡认的丹凤和英子,在大榆树村认的桂花和小兰, 在草堂酒家认的慧娟和在晋城认的春燕。
龙泉又看了看爹爹认的李家干儿子,有辽城司令孔天下,王家堡富商卞璞,梨花之子牛七和短枪队成员陆小宝, 贾司令之子青云,和丹凤的弟弟鲲鹏。龙泉觉得很诧异,李家小姐比李家公子多这么多,看来坊间传说爹爹喜欢娇宠溺爱女儿,不是空穴来风。
龙泉的沉思遐想,很快就被李家大院正房客厅热闹非凡的气氛扰乱。坐在身边的小花觉得眼前这个龙泉哥哥楞磕磕显得好笑,死死盯着他看,等发觉他醒悟过来,才讥讽道:“龙泉哥哥,再不清醒过来,新娘都被人抢走了!”
小花话音刚落,就引来哄堂大笑。汗青来到儿子跟前,小花虽然被姐姐双喜提醒过很多次,还是调皮地跑到汗青怀里戏谑道:“哥哥是不是还想他的晋生叔啊,爹爹?”汗青拉着小花的小手,在众亲人面前还是掩饰不住对小花的溺爱说:“你的龙泉哥哥,可没有你聪明伶俐。”说完汗青招呼大家上桌吃饭。
蒋美玲自从念奴卞璞带着王家堡几个李家儿女先行来到十里屯,才知道汗青领着龙泉和没过门的儿媳春莺正在回来的途中,在家人和卞璞的帮助下,积极准备婚礼用度。此时女儿凤霞女婿精诚也来到十里屯,还带来许多在玉渊县购置的婚宴用物。汗青让女儿栗雯骑快马来到十里屯,通知美玲大家的行程,凤娇领着家人开始把李家大院上下布置得喜气洋洋。当孔天下、慧琴回到晋城,汗青清点人数,知道李家儿女已经到齐,因此雇佣几辆大马车,一路浩浩荡荡回到十里屯。
十里屯几百户人家,上千人夹道迎接李汗青一行回到故里。让汗青感慨万千,汗青知道他们一半人都是李家的雇农,所以不得不来。汗青虽然自己这些年跟妻子美玲聚少离多,但是逢年过节都会给家里寄去钱财,让美玲置办田产,所以几年下来,李家的田地千顷,房屋更是占据半个十里屯。因为投资岳家米行,李家控股一半以上,所以汗青才是岳家米行的最大股东和实际的老板。这几年,风调雨顺,加上柳氏、小梅、文君和孙经理经营得法,也是日进斗金,让李家富可敌国、金银满仓、珍宝无数。
等办完了儿子的婚礼,汗青就跟美玲商量认亲仪式。虽然儿子的婚礼办得热闹、隆重和气派,但是美玲对汗青认这么多干女儿干儿子,闷闷不乐,觉得汗青这些年在外,一定做了不少给李家蒙羞之事,更是与无数的女人有染。虽然一起来的天香、栖霞妪、梨花在众人面前,举止大方、优雅有礼,但是美玲看得出,自己的男人跟她们每个人都是不干不净的关系。这些李家女儿,一个个花枝招展、天香国色,乖巧动人,不是琼花、杏花、凤霞凤娇可以媲美的,汗青这个花心大罗卜,哪能袖手旁观、无动于衷。美玲越想越生气,听汗青唠唠叨叨认亲仪式,等关上房门,立刻拍着桌子问道:“你在外边,欠了多少风流债,到如今要搭上李家的财产,给这些非亲非故的人上宗谱、家谱和拜认李家祠堂?”
汗青虽然面对强人、土匪和军阀无所畏惧,但是面对妻子美玲,骨子里害怕。汗青虽然如今已经是两江三地的英雄和新一军的元老,但是因为美玲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大家闺秀,更是自己导师的千金,何况美玲下嫁到李家,光嫁妆就给李家添置了几百亩良田,才让李汗青有了大富大贵的基础,而且一生遵守妇道,相夫教子,无可指责。因为这些,让汗青天生在美玲跟前气短几分、理亏半丈。
汗青见妻子满心不悦、一脸怒容,吓得直挺挺双膝跪在美玲跟前,浑身颤抖不已,不知如何是好。美玲见自己的男人,虽然在外大胆妄为,但是一旦回到自己身边,还是像往常一样,对自己毫无狂妄之态,依然恭恭敬敬,内心抑制不住暗暗窃喜,知道自己在李家还是坐第一把交椅,面子上依然不依不饶地指着汗青的额头说:“哑巴了,你?”
李汗青紧张得满脸嘀嗒汗珠说:“美玲,这些少年才俊,都是一身本领。无论于国于家,只会带来更多的名利。跟李家能够给予的比,大小悬殊、多少天地。美玲,当年蒋先生公车上书之后,知道靠清朝的改变,无法让华夏兴盛,才兴办产业、引进新学,你我才有缘结为秦晋之好、共享琴瑟和鸣之欢。相濡以沫,携手半百。如今国家百废俱兴、民众仰首期盼,正是需要各种人才,为民国新政效力的关键时刻。我们李家虽然通过这种认亲的手段,可以招募天下有识之士,但是这只是在尽李家的微薄之力,也是在按照蒋先生的心愿,完成中山先生的理想。美玲,我想做一些开创性的尝试,为民国建立合理的招募、培养和稳定人才队伍的法规和制度,打下一些基础。只有合理的法规和制度,让民国政府和行署官员认真践行,国家才能源源不断地得到所需要的人才,强大我们的国家、让天下百姓得到北伐胜利国家统一的好处。”
美玲不屑一顾地冷笑道:“满肚子男盗女娼,一口的胡言乱语!你以为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就会答应你的痴心妄想。我问你,这些年在外,你做了多少对不起我的事?这几个一道前来的女人,尤其那个栖霞妪跟你是什么关系?”
汗青知道,美玲更在乎自己对她的忠诚,也知道自己耳软心佛,面对可怜楚楚的女子很难做到无动于衷,只好违心地说:“美玲,栖霞妪是一个名闻两江三地的女侠客。她带领自己的弟子,为铲除黑鹰帮、帮助新一军北伐的胜利,功不可没。汗青跟她没有不清不白的关系!如果妹妹允许,汗青可以光明正大地纳她为妾。”
“别做梦了!”美玲气愤地呵斥道,“你也不照照镜子?一个像神仙一般的女人,给你做妾?她是栗雯和玉真的师父。你纳她为妾,那你还要这个李家吗?气死我了,我明天就上北固山落发为尼,你爱娶谁就娶谁。”美玲说完,实在受不了汗青的所作所为,一头倒在床上,忍不住大哭起来。
汗青千哄万劝,才把美玲内心的不快慢慢消除。
美玲这两日得到汗青的耕耘滋润,又经过他的甜言蜜语的解释,心情渐渐好受一些,还是心有不甘地说:“李家儿女一事暂且饶了你,但是纳妾一事,门都没有!我跟你李家生了一儿两女。如今凤霞的儿子都五岁了。你纳妾用心何在?真有庶出,你不怕凤霞耻笑,我这张脸可没有你的那么厚。你想把李家祖先的脸都丢尽是吗?我不会答应,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让那个栖霞妪早点嫁人,省得老有人惦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还是别再痴人说梦了!”
汗青见妻子在认亲上网开一面,知道目的达到,就跟妻子千般温情、万种缱绻,同赴巫山、共行云雨。其中温润细腻缠绵,销魂蚀骨荡魄,汗青和美玲仔仔细细体会,不可言表。两人折腾良久,终因精疲力竭,相向拥抱,两两酣睡。
第二天凤娇和玉生,毛遂自荐上族长家去下请帖,让他作为公人,主持李家认亲仪式。凤霞这次在玉渊县请给李家做过李家玉佩的玉器店,赶制了三十块玉佩,小心系上佩带,一一包好,早已放置在李家的珍宝密室,就等爹爹在认亲仪式上,一一给李家儿女佩戴。
自从龙泉父子离开十里屯,玉生跟李家走动愈发频繁起来。虽然玉生的父亲心泉对儿子的目的不置可否,内心觉得如今的李家,炙手可热,虽然宋家的家产也不可小觑,但是因为这些年战乱不断,钟表业前途暗淡,一度工厂关门,店面在晋城和玉渊县勉强支撑度日,觉得有点高攀李家,所以对儿子与李家的婚事,不抱什么希望。
哪知道李家小闺女倒是跟玉生对上了眼,几次拜访,让美玲对玉生心生满意,宋源就正式请媒人上李家提亲,虽然没有得到李汗青的正式认可,但是美玲和其他李家上下人等,都乐见其成。这次凤娇得知哥哥回家办婚事,早早通知玉生过来帮忙。知道爹爹很重视认亲仪式,就撺掇玉生,去请族长主持这个很正式庄重的仪式。
因为玉生跟龙泉很要好,几年不见,两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凤娇提醒了玉生几次,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想把哥哥龙泉拉走,想不到双喜见状,轻轻拉着凤娇的手说:“凤娇姐姐,让我们姐妹陪你去吧?”等大家知道是去请族长, 丹凤和英子也想去。
天香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汗青亲自出面比较好。孔天下和卞璞、念奴也想去,汗青见天香姐姐说得在理,就跟栗雯说好,两人去就可以。其他人在家准备香案、清扫李家祠堂,等族长过来,亲自指导所需之物。汗青见双喜在孔天下耳边说了什么,见他面色疑惑,让汗青觉得好奇,正想问一下,此时玉真和秋香一起问道:“要不要请戏班子唱戏,让气氛热热闹闹,同时也让十里屯的村民一起见识一下?”孔天下插话道:“现在中原大战如火如荼,一旦被南京方面知道,会有麻烦。还是把仪式办得庄重一些更好!等这次扫清军阀余孽,民国新政有了起色,再补办更合适一些。”
汗青觉得有理,就嘱咐大家按照刚才的计划行事。说完就要坐上雇佣的马车,刚想挥鞭出发,就见小花不知何时也来到身边,囔着要一同前往。双喜见妹妹到了十里屯越来越不听话,又不好当着大家的面教训她,但这次倒不想前去劝阻,就听见爹爹说:“好吧!”说完汗青俯身把小花抱上马车,惹得栗雯一脸不悦,瞪着小花说:“到了族长家,不要再调皮,知道吗?”
小花虽然跟着栗雯小江南购粮,但是一路上顺风顺水,一点反常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让小花借购粮之际,寻找被恶鹰绑架的父亲的目的,无法完成。小花问过姐姐双喜,难道恶鹰已经把爹爹的功德全部吞噬霸占了不成?但是爷爷一直说,他的儿子的元神还在,没有被恶鹰破灭。和双喜一进十里屯,就感觉一种异样的气氛。难道这只黑鹰寄身在北固山?但是那里都是真神,不太可能能够立足。可是为什么这种感受这么强烈,连一向忍受能力极强的姐姐,都有点迫不及待 。昨天晚上,爷爷亲自来到十里屯,告诉两个孙女,恶鹰协同元神被控制的独子,就在十里屯。告诫小花和双喜,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万分小心。走时给双喜留下一件东西,并叮嘱她依计而行。
小花的预感,很快变为现实。汗青觉得车夫走错了,不是向东行,而是往村外走去。等车夫停住马车,汗青不知道当时身处何方。因为车夫是在晋城做生意,对十里屯的路况也不熟,尽管汗青知道族长家所在方位,但是现在出了十里屯,眼前的时空让汗青觉得很迷茫,不知是在哪里。
“爹爹,好象是黑鹰在捣乱!”小花附耳小声提醒道。汗青一听,恍然大悟,知道此事栗雯帮不上忙,还是看了一眼坐在前排座位上的女儿,才知道她已经睡着了。好在车夫和自己,还是清醒的。
汗青有点害怕,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局面。汗青正在犹豫之际,发现有人来到自己身后说:“爹爹,不要害怕,双喜一直跟在你们马车后面。我父亲估计被恶鹰化身为族长。跟我来,到时见到族长再说。爹爹给!”
汗青惊喜地转身,接过双喜递给自己的一把剑,一看是自己在十里香慕容府送给雪丽姐姐的那柄信王剑,觉得不可思议。见双喜明眸泛动,知道必有深意,就不再追问,藏好帝王之剑,回到马车车厢。车夫在双喜的指导下,慢慢回到村东族长家门口。
汗青觉得大白天族长家大门紧闭,周围冷冷清清,明显进入一种虚幻的时空。汗青想叫醒栗雯,却被小花劝阻,知道此时的十里屯,气氛谲诡、结果未卜,再看车夫,也是迷迷瞪瞪,斜靠在座位上,不省人事一般。
汗青知道是这把信王剑,震住了恶鹰的魔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汗青敲了几下门环,发现大门虚掩,就推开两扇半新不旧的杉木大门,见庭院虽草木葳蕤、繁花似锦,但是死气沉沉,让人不寒而栗。汗青努力控制自己的声调,大声喊道:“族长在家吗?”
十里屯的族长,姓李,名聃,字重耳。因为是前清举人,虽然家道中落,但是在十里屯也有上百亩水田,都租给雇农打理。有一个女儿,早已出嫁。老伴几年前去世,身边只有一个同村的妇女在照顾他的起居和日常生活。一年前,纳了一门妾。同时又买了一个女子做丫头,日子过得还算如意。虽然没有子嗣,但是因为有功名在身,所以十里屯一致推举他当族长,已有十几年的时间了。
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从正房出来,汗青觉得很蹊跷,正想问身边的双喜,就看见大门慢慢开启,有一个胡须全白的老头,在一个妇女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出来。老头看上去身躯细长清瘦,精神矍铄,看见汗青三人来到院落,声调沙哑地说:“原来是李大人,失敬失敬!”
汗青早已在龙泉的婚宴上,跟李聃提及认亲仪式,说一旦婚礼办完,就要请他出门主持这场仪式,因此连忙回礼问道:“族长老先生,今天有空上寒舍一聚,商议约定事宜?”在族长表情茫然之际,汗青知道这个李聃不是真正的李聃,而是恶鹰的化身,未等跟双喜姐妹商议,拔剑刺向老者的咽喉。想不到老者转身一溜烟就退回到大厅。汗青眼疾手快,跟着小花双喜两人,很快制服眼前的妇女。汗青知道这个妇女就是这双姐妹的父亲。
就在一股黑烟扑面而来之际,汗青挥剑砍去,想不到帝王之剑带有一道真气的闪光,立刻将恶鹰的魔力击碎,但是汗青明显觉得力不从心,知道不能跟恶鹰僵持,夹着妇女朝大门走去。尽管有小花姐妹的左右保护,因为帝王剑的力道范围有限,恶鹰将出口死死锁住,让汗青觉得每前进一步,都非常艰难。
“爹爹,扔下妇女,我们先离开此地要紧!”双喜低声劝说。汗青紧咬牙关,说什么也不想让恶鹰再控制双喜姐妹的父亲,一定要把他交给那位自己答应过的老者,让他们父子团圆 。但是见妇女全身软弱无力,汗青知道他的功力全废,真丹一定被恶鹰夺去。要恢复他的功力,非把那颗真丹从恶鹰口中夺回。今天凭三个人的力量,估计无法完成这个任务。
就在几人要撞开大门之时,汗青被身后一股巨狼一般的冲力击倒在地,被自己夹持的妇女一下子被抛向空中,一股黑烟如一条玄带凌空卷来,就听见双喜大喊:“孔大哥,还不开枪,等待何时?”汗青就听见耳旁枪声大作,虽然自己已是气喘吁吁,还是站起身来,剑指玄带,凌空而起,顺势挥舞宝剑,在黑烟零散之际,紧紧抱住妇女,落地翻滚。此时孔天下带领几十个身材矫健的护卫,对着还在空中蜿蜒扭捏的黑烟,枪火齐射,总算把恶鹰赶走了。
等周围一切平静下来,屋里跑出一个神智不清的女子,汗青一看就知道是被黑鹰吓傻的族长家的丫头。等双喜把丫鬟治好,小女子惊恐地看着大家,突然掩面哭泣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夫人她……她昏过去了!”
大家纷纷进屋,才发现族长和妇女早已气绝身亡,而丫鬟口中的夫人,经过小花和双喜的抢救,慢慢苏醒过来。再看汗青抱进马车的妇女,变成一个壮年男子。形容消瘦、肤色惨白,双眼微闭,精神萎顿,像一个久陷囹圄的囚徒。双喜从自己嘴里吐出一颗真丹,正要喂给男子吃,小花伸手挡住说:“姐姐,只要给父亲活力丸便可,你我还有使命,不可失去功力!”
小花说完,从嘴中取出一颗药丸一样的东西,塞进男子口中。等了一袋烟功夫,才见男子慢慢有些生息,但还是双眼闭合。汗青跟孔天下商议,只有先把族长的丧事办完再说。族长的小妾神智清醒,见身边都是陌生脸孔,尤其还有背枪的兵勇,吓得抱住丫鬟,浑身抖个不停。等知道族长死了,才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孔天下从来都不相信鬼神,今天的事情让他觉得非常奇怪。汗青见小妾在众人的劝说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接着好言安慰,让她不要害怕,复述一下事情的经过。小妾说,今天一大早来了两个外地人,说要在十里屯住下来,问老爷是否有田地可以租种。族长说自己的田现如今都有人种,倒是可以问问李汗青李大人家是否有田供人租种。要来人不要着急,说过几天正要上李府有事,可以帮他们问问,还好心好意要他们过几天再来看看。想不到他们一听就不乐意,然后恶语相向,不久几个人吵在一块。等我们在屏风后偷看他们吵什么,想不到给客人倒茶递水的李嫂被一个年轻男子双手紧紧掐住脖子,而老爷他却被一个年长的男子,单手捏住咽喉,很快就听见倒地的响声,当时我就觉得天旋地转,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孔天下听完,突然觉得大事不妙,对汗青说:“爹爹,不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否则鬼神作怪,我们就要吃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