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姑觉得奇怪,这荒郊野外怎么会有逃难的姐妹,就对侍卫说:“给她们两勺粥,打发走人!”汗青正想劝说几句,发现侍卫转身就出去了,让汗青半天说不出话来。王秀姑见汗青这种悲天悯人的样子就心烦,没好声没好气地说:“又于心不忍是吧?早点出发比什么都强,两个叫花子,闻到这里埋锅造饭,就跑来胡说什么要当女兵,可能吗?就是要饭而来,你说这个世界,温饱对每个人来说,不都是每天的头等大事吗?”
汗青经秀姑这么一解释,心里那根弦很快断了,就叹息道:“民国新立、新政初试时期,就是要解决每一个人的温饱问题。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那做一个人真是受罪,真是生不如死,因为没有任何为人的乐趣和尊严,是不是姐姐?”王秀姑没有心情跟汗青啰嗦,就问道:“你不是说要去看看太医他们吗?”汗青一听,心里大喊“罪过,真是罪过!”连忙边往地下室走边说:“多谢姐姐提醒!”
汗青见过太医和子轩郎中,仔细问候了他们目前的状况,发现他们没有受到王刚和西门亮等人的虐待,心里才放下心。又跟卞璞谈了很久,问了王家堡的近况,并告诉他那个去报信的护店已经送去急救。吃过早饭,在汗青的极力推荐下,王秀姑接受了王刚和刘怀璧加入宋州城的新军,并临时担任宋州城的守军一级长官,刘怀璧协助王刚,临时组建警卫队,并担任警卫队队长,同时管理宋州城的警卫事宜。因为女儿栗雯和栖霞姐姐还在宋州城,汗青又分别写了一封信,让王秀姑亲自面呈刁长官处长和栖霞姐姐,让他们积极配合王刚改组宋州城的工作。
“李大人,有车夫和子轩照料,老夫不会有任何意外,士兵就免了吧!”太医见汗青不但备好马车,而且派十位王秀姑留给汗青差遣的士兵,一路护送,深感不安,对汗青推辞道。“太医,这次出外行医,虽然本着兄弟情谊,您和子轩郎中有惊无险,但是在下再也不放心,这个世道的太平有待我等继续努力。太医不要再推辞!”汗青拉着太医的手,一边朝车厢走去,一边解释。等安排好了太医,汗青接着嘱咐子轩半天,又一一叮嘱士兵,才与太医等人挥手分别。
来到一个交叉口,王刚王澈兄妹、汗青跟王秀姑和弱水说了几句分别话,人马立刻分为两路。一路由王秀姑、弱水带领,朝宋州城迤逦而去;另外一路由玉真和王澈带领,十个新军士兵以及汗青、慧娟和卞璞,朝王家堡走去。因为卞璞被抓作人质,破费甚巨,没有受到王刚他们的虐待,所以这支人马,就汗青一人骑马,其他人都是步行。汗青见步行太慢,带着玉真,骑一匹马朝王家堡飞奔而去。“爹爹,到了没有啊?”玉真抱着汗青的腰身,坐在马鞍上,非常挤,很不舒服,一路抱怨不已,“爹爹,为什么非拉人家来吗?”
汗青没有把女儿的抱怨放在心上,因为眼看就到了金十字马车行,想不到车行关门了,整个王家堡交易很萧条,基本看不到什么顾客,因为十有八九的商铺停业,关门的包括卞家的几间店面。汗青在金十街转悠,越转悠,心里越难受,不知道如何是好。“爹爹,现在这里怎么这样冷清,是不是因为兵匪之患的缘故?”玉真不解地问,“现在怎么办,到哪里去租马车?”
汗青对女儿的问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汗青想了想,觉得现在唯一可能租到马车的地方,就是粮食交易市场。想到这里汗青掉转马头,挥鞭朝西北角飞奔而去。“谢天谢地!”汗青见交易中心,居然还有不少人在做生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汗青让女儿牵着马,自己在车马租用处雇了两辆大马车。汗青对玉真说:“宝贝,你是骑马还是坐马车?”玉真觉得爹爹对道路熟悉,就有点疲惫地说:“刚才人家差点都被爹爹挤掉马下了,还是坐马车吧!爹爹一个人坐在马鞍上,回去自然宽敞舒适了!”汗青一脸同情地笑道:“你不是对王家堡很熟悉吗?宝贝,你在长老身边几年?”玉真摇摇头,没有力气说话的样子,汗青只好安排她坐在一辆马车上,让马车跟在自己身后,朝卞璞他们驱马前去。
想不到马车刚上大道不久,遇到两个叫花子,两个人一下子站在马路中间,让汗青连勒马都来不及,汗青只好从马鞍上朝前方扑去,一下子抱住叫花子,才发现是两个女的,汗青连忙朝路旁翻滚而去。汗青发现三个人的身躯,就在马蹄要踏下来的一瞬间,离开往前冲去的马身。“好悬啊!”汗青停下身体的翻滚,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汗青赶紧站起身来,一一把身边两个叫花子拉了起来,帮助她们拍打身上的尘土。见她们蓬头垢面,心里十分难过,就轻声问道:“你们有没有伤着哪里?”汗青见对方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只好站在她们跟前,等对方失魂落魄之后,慢慢平静下来再询问。
玉真坐在马车上,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很快就睡着了。想不到马车也是紧急刹车,一下子惊醒了。等清醒过来,掀开车厢的窗帘,才发现是爹爹从马上下来了,他身边怎么出现两个叫花子,立刻想起今天早上那两个女叫花子来,就觉得爹爹多事,连忙问车夫,才知道事情的经过,玉真气呼呼地下了马车,很快来到汗青身边。
“爹爹,您身体都没有完全恢复,这样折腾想干什么嘛?”玉真见爹爹不顾自己的性命,为了救这两个令人讨厌的叫花子,气愤难平,劈头盖脸冲着汗青叫了起来。今天早上,她们就死活想留在道观,怎么驱赶都不走,把玉真惹毛了,差点动手扇她们几个大耳光。现在又让爹爹差点被自己的坐骑踏伤,真是两个害人精,爹爹怎么会不管不顾地救她们,怎么不叫玉真难以忍受。汗青见女儿这么关心自己的身体,心里感到很大的安慰,对女儿的恼怒,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来到玉真身边,拉着女儿的手说:“宝贝,她们两个孩子,出门乞讨,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否则她们的父母如何放心她们呢?爹爹带你来王家堡落实民国新政,就是要让民国的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宝贝,爹爹怎么能口头说说,而不落实到行动上来呢?”
玉真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反驳爹爹冠冕堂皇的道理,就转过身去没有理睬他。汗青见女儿真生气了,就语气委婉地说:“宝贝,你骑马领着马车先走,爹爹随后就到!”玉真突然转过身,本来想大声责备爹爹的意图,却见爹爹一脸请求的可怜相,又强硬不起来,夺过他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领着一辆马车,眨眼就消失在汗青的视野里。
汗青摇摇头,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脾气这么大,还是头次见她发脾气,看来这两个叫花子很难缠,连我脾气最好的女儿,都被她们气得这样,唉!”汗青说完,心里又在想,俗话说,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希望这两个小家伙,不要把可恨的地方,用在我身上,就念阿弥陀佛了。汗青见马车已经停在自己和叫花子站立的马路一侧,就再次来到一动不动低头站立的叫花子身旁,轻声问道:“你们没有受伤吧!如果没事,就跟我上马车,我会带你们上王家堡去好吗?”其中一个看上年长两岁,像姐姐的花子抬起头来,看得汗青心酸不已,只见她面黄肌瘦,头发枯黄,两片嘴唇毫无血色,因为干裂,有些血迹,干涸在嘴唇上。整个脸色灰白得让汗青看不下去。目光呆滞,但是整个脸型轮廓,看上去显得眉目清秀,只是好像一年都没有用水洗过脸,那种脏不是一时形成,而是积淀风化和雨淋日晒慢慢累积起来的,仿佛成为她脸色的一部分,永远都无法洗干净,让汗青叹息不已,知道她们行乞时日不短,平时在野外露宿,跟野兽一样生活着。
“恩公,谢谢恩公救命,谢谢恩公,呜呜呜……”姐姐花子说完,很快哭泣起来。她身体实在虚弱,连哭声都柔弱细微,仿佛没有力气用在哭泣上。那个妹妹花子见她姐姐在哭,才抬起头,来到她姐姐身边,用脏兮兮的衣袖,帮着她擦拭泪水。这位妹妹看上去,脸色稍好,脸上也有点肉和血色,两眼顾盼自如一些。虽然一样衣衫褴褛,但是明显有些精神。要不是蓬头垢面,肮脏难辨,应该是一个长相俊秀、性格灵巧的孩子。汗青见这个妹妹花子,心里略略感到安慰些,知道这个姐姐一定是处处关照这个妹妹,否则妹妹花子气色和精神不会比她姐姐好不少。
汗青趁心情变好了一些,才接着姐姐花子的话题说:“不要谢!你们伤着了没有?”妹妹花子看着汗青摇摇头,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恩公,我们没受伤。上王家堡我们也没有地方讨吃喝,现在王家堡的人能逃走的都走了,都成了空堡。”汗青见这位妹妹化子讲话表达都很有条理,喜出望外地问道:“那么先上马车,我会照顾好你们,不再让你们餐风露宿受冻挨饿,知道吗?”汗青后悔让女儿骑马走了,否则吊马袋里还有些干娘,可以让她们垫垫肚子,恢复体力,让精神渐渐好起来,现在只好让她们上王家堡再说。
两个叫花子面面相觑半天,又在一起嘀咕好一阵子,在汗青催促下,才以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汗青,犹犹豫豫地上了马车。等马车来到前往王家堡的一干人跟前,玉真看爹爹坐的马车才到,早已满肚子气无处撒,一见爹爹下了马车车厢,就留心看着从车厢下来的人,到底是何方神仙。等看见就是自己厌恶至极的两个女叫花子,让玉真简直肺都气炸了。玉真没有上前去跟汗青打招呼,只是看着他如何解释自己迟迟才到。
汗青见两个花子站在一起,根本不敢看其他人,就独自来到迎上来的慧娟和王澈的身边,见女儿玉真背对着自己,远远地站着,正在跟卞璞说着话,让汗青感觉有点意外。“爹爹,我听玉真姐姐说,王家堡今非昔比是不是?”慧娟担心地问道。汗青还没来得及回答,王澈接着话题说:“汗青,听卞璞兄说,如今王家堡十楼九空,这可如何是好?”汗青停下来,站在她们身旁,语气充满希望地说:“这都是暂时的现象,等大家意识到,危及他们安全的不利因素已经不存在的时候,市场的繁荣景象立刻就能恢复。现在谁最早认识到这一点,夺得先机,谁就能获得最大的回报。”
汗青话音刚落,余光见卞璞来到自己身边。汗青转头对卞璞接着说道:“璞儿,我们赶紧回王家堡,今天就把店面收拾一下,开门做生意。然后跟商会说一声,通知店主回王家堡开门营业,说翠屏峰的兵匪之患已经扫除,如今是民国新政的时代,安心做生意,其他问题民国政府有义务解决。”卞璞一边听一边点头,心中对未来充满信心,因为自己的干爹回来了,那王家堡就再也不会被强人勒索,商人可以遵纪守法地做买卖了。汗青接着吩咐道:“赶紧让所有人坐上马车,我们回王家堡,不要再耽误了!哦对了,璞儿,你跟清清去安排一下。那两个花子挺可怜,用心照顾她们,爹爹希望王家堡、宋州城、辽城和晋城再也没有乞丐,让每一个人不再担忧温饱,不再无家可归。璞儿,你说爹爹的心愿能够实现吗?”
卞璞唯唯诺诺地只顾点头,急得王澈插话道:“璞大哥都认为没问题,汗青,看来你的民国新政理念还是很深得人心嘛,至少眼前就有两个人身受其益是不是,哈哈?”汗青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在意王澈的冷嘲热讽,径直朝女儿走去。慧娟见爹爹过来了,就拉着玉真来到汗青身边,笑嘻嘻地说:“爹爹,听玉真姐姐说,您又捡到两个女儿是吗?”汗青闭着嘴鼻音吃吃地笑了半天才说:“哪里能捡到女儿,你们哪一位是爹爹捡到的?慧娟啊,你过去看看那两位花子,叫她们不要害怕,碰见我们,就像到家一样,将来吃穿不愁、温饱无忧,去吧!”
汗青见慧娟高兴地过去,加入到王澈、卞璞两人中去,便只身来到女儿玉真身旁。“宝贝,还在生爹爹的气是吧?”汗青拉了拉女儿的手,柔声细气地问道,“爹爹知道你的不满,但是为了把这次王家堡治理好,爹爹也没有办法,想不想给爹爹一个面子,看在爹爹求你的份上,不跟那两个花子计较,好不好,爹爹的乖女儿?”玉真听见爹爹朝自己走来,就在想如何对付爹爹的软硬兼施,想不到爹爹开口就是一副低声下气的嘴脸,让玉真一下子没有主意,只好抬起头,见爹爹满脸陪着小心的神情,忍不住噗哧地笑出声来,就想把自己的手从爹爹的大手掌里抽出来,想不到被爹爹轻轻一拉就扑进他的怀里。
“不要您抱,哼!”玉真轻声地责备道,“大家脖子都伸断了,你们也不来,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花子,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置之身后,爹爹您是怎么搞的嘛?”汗青轻声笑道:“宝贝,以后爹爹再也不敢这样惹你不高兴好不好?”玉真这时才抬起头看着汗青,一点都不相信的神情浮上一张雪腮满脸娇娆,白了汗青一眼才讥笑道:“您就会哄女儿高兴,一旦达到目的,都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是不是爹爹?”汗青摇摇头,点了点女儿撅得高高的好看的丹唇说:“爹爹骗谁,也不敢骗你这个宝贝女儿啊!你想想,爹爹这么笨嘴拙舌,说也说不过你,又年老智慧退化,主意心思也赶不上你的机灵聪明。爹爹想骗你,也骗不到是不是宝贝?”玉真没有回答爹爹的问题,知道爹爹的心思,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见不得爹爹对别人好,就像当初栗雯姐姐见不得爹爹对他的玉真宝贝好一样,想到这里,玉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很快所有的人都坐上马车,汗青骑着马走在马车前头,朝王家堡快速前行。想不到车马没有走多远,天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汗青没有选择,只好让马车驶进离得最近的东来顺客栈。自从黑鹰帮解散后,这家客栈就被商会会长扈农收购,已经改名为云门客栈。
等大家来到客栈大堂,汗青发现整个客栈就自己这帮人,没看见其他住店的旅客,让汗青感叹不已,心想王家堡的现状真是日薄西山,景象衰败得令人难于忍受。“汗青,你还愣着干什么,是不是赶快登记住店?还是避避雨,等雨停了回璞大哥店里去?”王澈见汗青沉思不语,就拉了拉汗青,提醒道。汗青恍然大悟般地惊醒过来,跟着王澈走向前台登记处,见卞璞已经登记完毕,转过身对汗青说:“爹爹,看这场春雨,已经等了一个月之久,估计没有一个时辰是停歇不下来。孩儿自作主张,就先在此处歇息一宿行吗,爹爹?”汗青欣然赞同,招呼大家进客房歇息一下。
等住进客房,汗青才发现,璞儿把自己、王澈、玉真和慧娟安排在贵宾房,他自己却跟着十个新军士兵住在一楼的通铺,让汗青感慨半天,拉着卞璞的手说:“璞儿,你跟爹爹住一间不是挺好,为啥跟侍卫住在一起?对了,那两个花子呢,她们住哪里?”卞璞有点迟疑地答道:“爹爹,因为现在王家堡除了翠屏峰的兵匪之患,还有本地的地痞流氓以及黑鹰帮的余孽组成的帮派,他们欺行霸市,惹得民怨四起,也不得不防。孩儿怕士兵睡得太熟,所以跟在一起心里才稍安。一有意外,孩儿觉儿浅,可以及时叫醒他们。爹爹提及的花子,她们死活不住店,说就在大堂歇歇脚就可以,不想麻烦我们。爹爹,您看怎么办?”
汗青觉得这样虽然也说得过去,但是一想到那个姐姐花子身体虚弱的样子,如果不及时给予食物,说不准性命难保,汗青决定回厅堂去看看。还没出房门,汗青就被玉真拉住问:“爹爹,这是上哪里去?”汗青讪讪地笑道:“爹爹跟你姐夫下楼订晚饭去,你呢就在房内等着,歇息一下,洗洗脸,静等一顿丰盛的王家堡清真佳肴,如何宝贝?”玉真根本不信爹爹的话,看都不看他的神情,而是扫视了一下璞大哥的表情,发现他神态自若,一点破绽都看不出,让玉真对这位姐夫暗暗佩服,心想他成为爹爹的干儿子,不是光凭他在王家堡有钱有势,而是个人的素质也是不凡,只好转头注视着汗青说:“爹爹呀,女儿跟您去,见识见识一下这家云门客栈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好不好?”
汗青知道要拒绝女儿的要求,自己根本办不到,但是让她看见自己是去挽留那两个花子,女儿又会生气,一下子让汗青左右为难。卞璞及时搭话道:“玉真妹妹,我们就让爹爹歇一下,订餐的事情,我们几位跑一趟便可!要不要也让慧娟妹妹一起去看看?”玉真一听,只好拉着慧娟,跟着卞璞出房门,下楼去了。出门时,玉真回头看了爹爹一眼,见他愣磕磕地看着自己,让玉真心里一热,觉得爹爹心里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人,心里一想,忍不住一丝笑容浮现在她那姣好的面容上。
汗青等他们下楼的脚步声听不见,就想出房告诉对面房间里的王澈,又担心花子冒雨离开客栈,或者被客栈前台的当值经理驱赶出店,就没有惊动王澈,而是轻轻地关上房门,掖好钥匙,脚步轻捷地走向楼下。“汗青,你上哪里去?”汗青还没来得及下楼,就听见身后有人喊,汗青知道是王澈出房门,特意喊住自己。汗青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就见王澈匆匆来到跟前接着问:“是不是不放心那两个花子?她们到底是人是鬼,阴魂不散,一直纠缠不放我们,为了什么?”
汗青突然觉得王澈的话有道理,就急切地问道:“清清,你是说这两个花子是兔子精?”清清低着头,没有吭声,只是不停地翘着鞋跟,好像汗青不存在似的,让汗青觉得很奇怪,就拉着王澈的手,想不到因为重心不稳,王澈身子控制不住地倒进了汗青怀里。“清清,你怎么不说话?”汗青关切地问道,“难道说了会出事吗?”
“汗青,我好怕!”王澈说得汗青感到莫名其妙。
汗青搂着王澈,心里忐忑不安起来,觉得她的神情怪怪的,有点担心地问:“你怕什么,那两个花子?”王澈嗔怪道:“怕你这个坏蛋!你是不是去找那两个花子,留她们下来,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是不是?”
汗青心有余悸地问:“清清,我怎么会是坏蛋呢?”王澈在汗青怀里噗哧笑道:“因为你傻呗!好了,松开手,等一下被你那个玉真看见,没你的好日子过!你去吧,顺便让客栈送些热水上来,我想洗一个热水澡!”汗青放开王澈,顺口答道:“是啊,也让每个人都洗一下澡。在道观可真是一夜惊魂,浑身光冷热汗都不知道交替了多少回合,是吧清清?”汗青说完,想不到王澈一闪身就进了房间,让汗青暗暗惊叹,觉得王澈一定会武功,只是没有见过她展露身手,但是她的进屋神速和轻快,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看来这个王澈还是一个谜,不是自己以前认为那样简单的一个女人。”汗青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快速朝客栈大厅走去。在楼梯拐角,汗青就看见一圈人围着花子姐妹,声音听上去是要把花子撵出客栈,但是那两个女孩死活不愿意离开大厅。
汗青紧步来到厅堂,见慧娟也在人群里,但是玉真和卞璞估计订餐去了,不见他们的身影。“娟儿,怎么回事?”汗青拉着女儿的衣袖问道。慧娟见是爹爹下来了,挤到他身边,漫不经心地说:“爹爹,客栈是做生意的地方,又不是收容所。几个要住店的客人,见大厅还有叫花子,转身就离开,把大堂经理气坏了,赶她们出去,想不到那个小的,像一只刺猬似的,力气还挺大,连一个大男人都奈何不了,真是怪事。这不,把过路的人都吸引到大堂来看热闹!”汗青往店门外看了一眼,发现雨小多了,路上渐渐有了行人。
汗青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因为自己出面,显然会引起人的误会,更会在王家堡被人添油加醋,说得面目全非。汗青正在犹豫,就见从雨中进来几位年轻男子,都在二十岁上下,一副流氓地痞的德性。他们来到人群外就囔开了:“闪开,闪开,没见你六爷来了,妈了个巴子,瞎了你们的狗眼,叫你给老子闪开!”自称为六爷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香云纱长衫、上唇留着短八字须,梳着中分长发,无论是衣着、发型还是说话,跟他有点清秀的面容不协调,汗青见他把还挡在他跟前的一位汉子,一伸胳膊,就推到一边。汉子一个趔趄,很快坐到地上,引起身旁人幸灾乐祸的笑声。
六爷身边两个同党,年龄要比他大七八岁,看来这位六爷像是一个小头目,身边两个跟班帮手。“穿山甲,去把这两个花子扔到门外去!”六爷跟一个身材短胖的跟随说道,话音未落,身旁那位瘦高个趴在六爷耳边嘀咕了几句,就听见他们奸笑起来,听得汗青毛骨悚然。“好吧,啄木鸟,这次六爷就依你的馊主意,去把那小的给我带回去,大的扔臭水沟。别看了,两花子看什么看,去去去,该干啥干啥去。”
汗青静观其变,发现慧娟不知何时拉着汗青的手,声细如蝇地说:“爹爹,这伙强盗要干什么?您……爹爹,我们去叫新军官兵来呀!”汗青一听,觉得有点小题大作,拉着女儿,一眼不错地注视眼前的变化,同时摇摇头,没有吭声。那个被叫着啄木鸟的瘦子,满不在乎地一把抓住那个妹妹花子,露出一副色迷迷的猥亵神情,声调尖锐刺耳,对着一点都不畏缩的妹妹花子威胁道:“你是不是找死,在云门客栈撒泼。今天啄爷,把你的小心眼儿啄一啄,看你厉害,还是你啄爷厉害,哈哈——啊——哈哈!过来吧——!”
想不到妹妹花子,低头就在啄木鸟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瘦子立刻撒手,赶紧捂着伤口,嗷嗷喊叫起来:“你个小娼妇,居然敢咬你啄爷,真是死到临头了!”啄木鸟二话没说,拔出身上的短枪,几下窜到妹妹花子跟前,用枪顶着她的脑袋,手指眼看就要扣动扳机,口里还嘟囔道:“见你妈的阎王去吧,叫花子!”慧娟忍不住尖叫起来,双手死死紧攥着汗青。
汗青被女儿的叫声一分神,准备抬脚踢飞啄木鸟手中短枪已经来不及了,汗青急得心中大喊:“完了!”想不到听见一声“哎哟”喊叫声,啄木鸟人飞出店门,像一盆脏水一样,泼到路中间,随后听见一声哀叫,再也没有半点声息。六爷抬头一看,是一位十七八岁的俊俏姑娘,二话没说,拉着身边的同伙,一溜烟地逃出大堂。
“玉真姐姐,你——?”慧娟都不知道那个瘦子是怎么被踢出客栈,惊喜地离开汗青,一下子拉住玉真的手,喊叫起来,“想不到你的身手这么棒啊,真是一位巾帼英雄、裙钗好汉呢,我的好姐姐!”汗青感到奇怪,觉得这出戏非常可疑,只见两个女儿欢天喜地,身边的人很快围着玉真,啧啧称赞,就来到花子姐妹身边。见姐姐花子早已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被安排在座椅上就坐,低着头抹着眼泪。汗青来到妹妹花子身边,低声问道:“你真是好样的!对付地痞流氓,就要以硬碰硬,真是好样的,你叫什么名字?”
妹妹花子见是那个让自己姐妹坐马车的男子,摇摇头没有理睬汗青的问话,转身走到她姐姐身边,挨着她坐了下来。汗青见围观的人群很快散了,就来玉真身边,拉着女儿的手说:“饭菜都订好了吗,宝贝?我问你……”玉真没有等汗青说完,就拉着慧娟妹妹上楼去了。汗青想了想,就重新走到花子姐妹身边,对已经不哭的姐姐花子说:“你们姐妹不要再伤心了,跟着我吃点东西好吗?”
妹妹花子闻听,抬起头看着汗青,见他一点玩笑的神情都没有,满脸真诚,就拉了拉身旁的姐姐说:“再不吃点,就得饿死了。姐姐,走吧,趁没人撵我们,赶紧跟恩公走!”妹妹花子显然机灵聪慧,未等不吭声的姐姐反应,拉着她起身,跟着汗青上楼而去。
“这位客官,花子不能上楼,这是店主定下的规矩,请客官同情在下的难处,因为被人揭发,在下在云门客栈的位置就保不住了!”大堂经理未等汗青上楼梯,及时挡在他们前面,委婉地规劝,“除非扈老板同意,否则在下实在不敢违反店规!”汗青一听,觉得对方说得有根有据,自己无法跟对方辩驳,只好停下脚步,对经理说:“请问贵店的东家是何方神仙?”汗青也是满腹牢骚,语气有点不耐烦,话也没法说得动听。这位经理见汗青身材挺拔,站在人群中,如玉树临风、倜傥潇洒,更是神态自若、气质高雅,举手投足之间,显得大度从容,加上面容英俊,穿着华丽,用具名贵,知道不是巨商便是权贵,所以依然耐心地解释道:“这家客栈是王家堡商会会长扈老爷开的!”
汗青听完立刻释然道:“哦,这真是太巧了!扈兄是在下的好友,他在客栈吗?”经理有点意外地答道:“东家回老家去了,这一两日就该回来!请问阁下尊姓大名?贵客认识这两位花子吗?”汗青见经理心急,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就委婉地解释道:“这倒不是,是在路上碰见的。见她们正值青春年少,沦落街头,遭此不幸,实乃政府福利不力,未能给无家可归的人,一口饭吃、一身衣穿。此次在下来王家堡,不是为别的,就是为了实施民国新政的各项规定策略,惠及每家每户,每个拥护新政的居民。”
经理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了,更是被住进店内的十名荷枪实弹的官兵证实,神情立刻变得和颜悦色起来,对汗青语气婉转地说:“阁下就是李大人吧!东家交代过,如果李大人回来,住店一律免费,更是不能干涉大人公务。既然是大人的熟人,无论他们是谁,都是客栈的贵客。在下这就去吩咐手下,给两位小姐找些衣裳换洗,安排客栈下人给两位小姐沐浴事项,不知大人还有其他吩咐没有?”
汗青觉得这样干扰客栈经营,非常不合适,但是又不好拒绝对方的好意,只好以后再还这个人情,就点头答应道:“好吧,我带着她们,跟着经理上客栈后院去,还是别的场所?”经理善意地笑道:“李大人,把两位小姐交给我,等一切做好了,在下会让两个女佣人,把小姐送回大人的贵宾房去,不知道这样安排是否妥当?”
汗青对这对姐妹商量道:“你们愿意跟着经理,让客栈的女佣,帮着你们洗澡,换上干净舒适的衣裳裙袄吗?”说完汗青见姐姐花子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就又问了一次,这时妹妹花子才搭腔:“恩公陪着行吗,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恩公,好吗?”汗青只好连同经理,走进了客栈一楼的旅客接待处。经理跟一个值班的半百男子低估了几句,就见这位男子跟汗青笑着点点头,就出去了。不久身后跟着两位穿着干净、行动利索的女佣,男子来到汗青身边,做得礼节很周全,然后男子解释道:“李大人,这两位是客栈最信得过的帮工,你可以放心让她们带着两位小姐沐浴更衣。半个时辰之后,便可领着两位小姐回大人身边。一切安全可靠,大人尽可放心!”
想不到妹妹花子死咬着,非让汗青跟在一起。汗青在洗浴的房间门外等了半天,好在经理一直陪在汗青身边,喝着茶水、吃着果品点心,聊着天,汗青才不觉得时间漫长。门总算开了,先走出来的是两个女佣,恭恭敬敬地来到经理前,低声说了几句,才来到汗青面前道了道万福才转身离开。汗青见经理来到跟前,就好奇地问道:“她们两个怎么不出来?”
“那个年纪小一点的小姐说,门外只能是大人您一个人,别人都得避开,她们才出来!”经理说完莞尔一笑,对汗青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朝前堂走去。汗青这下才想起王澈说的话,这两个花子,会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看来真是被她不幸言中。“这个小家伙,简直是挖空心思折磨人,不把我的怒火捣鼓出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到底是什么生灵,这么喜欢作弄促狭?”汗青一边想,一边站在房门口朝里喊:“外边就我一人,你们出来吧!”
等姐妹俩出来,汗青才发现,这是两个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女孩。虽然她们精神依旧疲乏,但是浴后秀发显得乌黑,脸颊也焕发光泽和血色,看着充满活力,更是面若桃花一般。姐姐娴静如姣花照水,沉吟不语,举止端庄,更是衣裳素净,文雅而神色恬淡。小的一直在摆弄身上的衣裳,左拉拉、右拽拽;一会儿兴高采烈地问她的姐姐,袖子上的装饰是干什么,一会儿来到汗青跟前问:“恩公,我的头发乱了没有?她们把我的头发梳得痛死了,也不知道用的什么,还真把头发洗得顺溜得很呢!恩公,你在看什么?”
汗青见小的洗完澡换上新衣,精神焕发不说,还话特别多,说个不停。一直没让汗青闲着,不是让他让座位,就是搬凳子让她搁脚,还让汗青倒些茶水让她喝。汗青把刚才跟经理在一起等候聊天时喝的茶壶提起来,倒了两杯新茶水,见小的瞪着汗青,让汗青一下子想起栗雯那双杏仁眼,顾盼生辉、活泼可爱,汗青摇摇头,笑着先递给她一杯,又把几碟茶点摆放在她身边的茶几上。汗青这时才腾出手拿起茶杯,想递给大的,抬头不看还则罢了,一看把汗青吓得惊慌失措,茶杯差点从手中脱落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