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刚没有想到,自己会如心明说的,相信李汗青的信誓旦旦,天花乱坠般的许诺;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军师,居然被李汗青说服能力激怒得要同室操戈,自相残杀。这里到底是谁对谁错呢?李汗青自然是为了他父女三人性命安危考虑,而军师呢,是为了他自己的性命安危着想,完全不相信李汗青的许诺。现在该怎么办,看来西门亮和李汗青是势不两立,而自己的表态和选择,将立刻导致一方丧命枪口之下。王刚快速分析,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
王澈也被军师的突然犯上作乱,吓得花容失色,双手仿佛僵硬无法动弹,更不要说去解开绑绳,此时连尖叫的勇气都积攒不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枪管,感觉魂魄飘出了躯壳。想不到的是,从道观外,一下子进来很多人,大声喊道:“师长,新军打过来了,怎么办?”西门亮还是一眼不错地盯着眼前几位,同时高声断喝:“把大门关好,不要惊慌!”
一声枪响,接着又是几声,让观内所有的人挤在一起,才发现军师手握短枪,瞄准师长,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这样外敌来犯的千钧一发时刻,居然内讧起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慢慢挤到师长身边。观外枪声越来越近,这时王刚说话:“把枪放下,我们快进地下室,从暗道出去!”西门亮见局势处于累卵之危,就等师长转身带着一众兄弟走向地下室时,举枪朝李汗青,扣响了扳机。
扑通一声,倒在血泊里的却是心明。子弹是从他的后心直接穿透心脏,地上的血慢慢渗透了被子弹撕裂的棉袍,从身子底下一点点湿透这座百年道观的地板古砖,也在这座荒无人烟的神殿上空,飘散着些许血腥气味。从大殿天花板和帐幔上,被震落的尘埃,夹杂着刺鼻的硝烟,让人一下子惊醒过来,因为一阵阵吆喝声,让观内每一个兵匪都不由自主地举起双手,而李汗青也被刚才的紧张气氛,惊骇得没有任何办法,就等着死神的来临,想不到形势急转得如此快,内心无法一下接受眼前的局面,很快从观外有一个人被新军的士兵押了进来。在灯光下,汗青发现是王刚师长,还有几个他的亲信。新军穿戴都是军服,而被俘的都是一色的穆斯林着装。
从人群中挤出一位翠屏峰兵匪穿戴的卫官,很快来到已经恢复神智的王澈身边说:“姑姑,新军师长马上就要来,赶快加点火把和烛炬!”王澈点点头,跟卫官一起解开汗青及其女儿的绑绳,见汗青父女三人在一起说话,跟卫官悄悄地来到表情有点愣磕磕的刘怀璧身旁,胆怯地说:“修贡,怎么办?”然而刘怀璧方寸已乱,摇着头结结巴巴地说:“姑姑,静等李大人裁决!”
这时一个穿着新军棉军装的女长官,朝汗青走了过来。汗青认真地注视来人,直到对方喊道:“爹爹,不认得女儿了吗?”
汗青这时才反应过来,拉住女儿的手说:“弱水,你是从宋州城过来参加清剿之战的吗?”见弱水只是端详着自己,笑而不语,汗青接着说:“你是先锋官,赶紧把兵匪俘虏集中在一起,派一组精干兵力看管起来,等你办好此事,爹爹再与你说话!”汗青见女儿这时才笑着点头说道:“爹爹,女儿遵命就是了!”说完弱水召集了几个亲信,立刻把观内和地下室所有的俘虏,全部关押在地下室,派了十位得力卫兵看管。
见女儿忙完,来到自己的身边,汗青拉着弱水,先跟玉真慧娟两位见面、相认,慧娟被捆绑得太久,浑身又疼又累,但是见到一个军人姐姐,觉得很好奇,一下子浑身充满精力,跟弱水唠叨不停。汗青不得不打断她们的聊天,拉着弱水来到王澈身边,对女儿说:“弱水,这位王姐姐,虽然也是翠屏峰……”
弱水神情有点尴尬地打断了汗青的话头说:“爹爹,女儿早都知道翠屏峰的姑姑,西门小孔明和断玉碎金师长,今天秀姑姐姐就是让人家来抓……来跟他们会面的嘛!”汗青哑然失笑道:“看来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哦!不过你的这位姑姑姐姐啊,不是寻常的人物,而是一位才貌双全的奇女子。我们新军一定要重用她,好吗?”
弱水心里有点后怕,要是来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直到这位姑姑的亲信来通风报信,新军才确信爹爹真的成为断玉师长的人质,当时还以为是他们的缓兵诡计呢。“好啊,爹爹是新军的元老,说姑姑是奇女子,女儿自然就相信哦!对了爹爹,对断玉师长如何处置,还有这些俘虏,以及这位逃窜到翠屏峰的警卫队刘队长?”弱水语气柔和地说道。弱水虽然不喜欢听爹爹在自己跟前这么明显地称赞一位兵匪女贼,要不是她诡计多端,新军的死伤也不会这么严重。不过这次她通风报信,捣毁这股翠屏峰兵匪的老巢,也算将功赎罪。尽管这样,弱水也一点都不喜欢这位人人痛恨不已的狐狸精女妖怪,还让人都喊她姑姑,真是恶心死人。既然逃到道观里来,就去做姑子得了,还能美其名道姑,比姑姑好听多了。弱水嘴上不说,心里轮番把这位王澈唾骂了无数遍,心里才解恨。当初弱水发誓要亲自崩了这位姑姑,给死在兵匪枪下的新军兄弟报仇。现在爹爹这样重视这位狐狸精,真是让人担忧,不知道这位狐狸精对爹爹下了什么蛊,让爹爹居然会相信一个敌人,还要重用她,真是一个古今未曾有过的奇女子。
汗青见女儿对这位王澈小姐,表情冷漠,虽然言辞温婉,但是态度别扭,知道王澈在清剿翠屏峰的新军中,一定是一位令人恨之入骨的人物。想不到王澈擅长排兵布阵、熟读文韬武略,真是一位难得的人才。因为切身的利害冲突,导致女儿对其咬牙切齿,是难免的。但是从民国长治久安的角度来看,留住王澈对民国、对新军、对新政,都是利大于弊。自古都是不打不相识,既然打,就会有牺牲,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汗青敏感地觉察到女儿弱水对王澈、王刚和刘怀璧的成见都很深,都想把他们毙于自己兄弟血迹未干的牺牲前,心里才感觉公平,今后才不会心生遗憾。汗青想到这里,忍不住摇摇头答道:“弱水,听爹爹的建议,善待他们,让他们人尽其才,为即将来到的王家堡新政的开展,大显身手。我们只能同心协力,万众一心,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新政这项艰巨的事业才能顺利完成,还王家堡每一户每一个人,一个政治清明、安居乐业的天地。”
说完汗青又介绍了刘怀璧给女儿,最后才来到王刚身边。对于王刚,作为第一线的指挥官弱水,是再了解不过的。在晋城攻打的时候,就已经领教过这个手段残忍、杀人如麻、劣迹斑斑的大恶棍。弱水要不是爹爹在身旁,早已喝令手下,把他拉出崩了,然后抛尸荒野,让豺狼野狗撕咬、分食,连骨头都不留一星半点,心里才痛快,在血管里乱窜的仇恨,才能释放出去,不让心烦意乱骚扰每日的歇息,让睡眠不再被噩梦惊醒。等弱水知道爹爹也将把这个吸血鬼留在新军,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反对和不满,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觉得这样的决定,实在无法让自己接受。也许自己是一个小人物吧,没有爹爹心胸那么大,因为爹爹简直跟宰相一样,肚子里能撑船。“爹爹,女儿只是一个小小指挥官,如何能理解爹爹的良苦用心。女儿这次围攻道观,之所以不敢激烈攻打此处,就是因为知道卞家的卞璞,还有十里香临村的太医及其弟子,被关押在这里。刚才女儿在地下室和殿外几处楼阁查寻,都没有看见他们的人影,爹爹,这可如何是好?”
汗青听后,非常害怕,见慧娟和玉真不知何时跟王澈三人站在自己身边,汗青看了王澈一眼,然后才问眼前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兵匪师长王刚:“师长阁下!”王刚听完,声音颤抖地说:“李大人,言重了!听大人跟这位女长官交谈,提及太医等人的去向,在下都是让军师负责,可是……可是他已经死了。每次都是他安排太医帮在下诊治,也许……大概太医还在地下室,因为其他地方都……在下不是很清楚,能否问问舍妹王澈,也许她更了解人质的关押情况。”
汗青心里一下子焦虑不安起来,惟恐卞璞和太医以及子轩三人出任何意外,这种损失自己承担不起,见王刚这么说,汗青立刻嘱咐身边的玉真慧娟和刚刚过来的修贡道:“你们三人,组织人力整理一下主殿。”汗青接着问弱水:“宝……贝,你们的主力何时结束翠屏峰之战,还会来这里吗弱水?”
弱水见爹爹喊自己宝贝,虽然有点迟疑稍微犹豫,但是听完心里觉得好受一些,因为爹爹对这几个该死的兵匪头子的赞赏态度而愤愤不平的低沉情绪,突然好了起来,抬起头看着汗青,语气有点娇娆地说:“现在秀姑姐姐应该在来道观的路上,她很快就会见到爹爹了!”汗青一想,秀姑她被自己的女儿叫姐姐,我该如何称呼她?必须让女儿改称呼,否则乱套了,要不叫她王师长。汗青心里暗暗发笑,觉得眼前就有一个王刚师长。汗青接着女儿的话题说:“宝贝,你说道观的灯光太暗,是不是……”汗青话未说完,就被王澈插话打断:“汗青,我都差点忘了,我跟华卫官去地下室取火把蜡烛,把主殿照亮堂一些,你们等着!”
想不到华卫官早早从地下室搬了一些灯笼火把、亮子油松,还有一大捆胳膊粗的蜡烛,一听他们说灯光之事,就等着姑姑前来问询自己。“华卫官,都准备好了?”王澈还是很满意自己这位亲信机灵劲儿,喜出望外地问道,“我们赶紧把它们都点上,插在火把铁架上。”玉真跟汗青打了一个招呼,拉着慧娟,也跟华卫官忙碌起来。汗青吩咐刘怀璧照看好断玉师长,帮助新军警戒道观主殿,见他很熟练地忙碌着,汗青就来到弱水身边说:“宝贝,爹爹带两个你的卫官,去找人质。你看好整个道观,不要大意!”汗青见女儿胸有成竹,就在王澈的陪同下,身边跟了几个卫官,来到地下室。
“汗青,人质是我负责,当时我就不信任那个军事心亮,怕他脾气急躁,得罪太医。太医跟我父亲是结拜兄弟,所以作为侄儿辈,我们兄妹不会伤害他,只是让他和子轩哥哥委屈几天,本来想派人过几天送他们回去,谁知道……汗青,你……你真的会一诺千金吗?”王澈一边跟在汗青身边,一边语气有点伤感地说,“你现在是不是想反悔,想满足你女儿的心愿,把我们几个人全部押进大牢,折磨致死,对不对?”
汗青只是摇头,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急切地问:“那卞家掌柜的人呢?”王澈见汗青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担忧,停下脚步转过身,靠在一根原木柱子上,人一下子伤心得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让地下室所有的新军官兵觉得奇怪,很快交头接耳起来。身后几位卫官很快走过去,查看了被看守的兵匪,叮嘱他们集中精力,不要喧哗。汗青没有去管士兵的反应,倒是对王澈的反应,感到很意外,只好来到她的身旁说:“王小姐,是我不好!我摇头就是……”
“汗青,你还是叫我的小名吧!”王澈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很快止住哭泣,低着头擦拭着泪水,同时小声打断汗青的话头说道,“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汗青一边把自己的袖帕递给王澈,一边戏谑道:“你刚才就哭鼻子,现在又哭,看来你是一个林黛玉嘛!”想不到身后几个卫官听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汗青接着说:“我摇头的意思就是说,你的担忧都是不必要的。你的小名叫什么?”
“你猜!”王澈见汗青是一个有点情趣的人,就把袖帕还给汗青,同时问道。“你留着吧,免得我再递给你用,对不对?”汗青逗笑道,“你名澈,小名自然是清清楚楚的了。叫你清清可以吗王小姐!”王澈破涕为笑地说:“当然可以,本来就是人家的小名嘛!汗青,你真的信守诺言,优待我们兄妹两人?”
汗青转过身,看着王澈一脸惊喜的神情,认真地说:“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你们兄妹俩,但是我说过的话,一定照办,不会改变。过去是如此,现在是如此,将来也是如此。”王澈轻声笑了起来,戏谑道:“汗青,那我叫你三如先生,还是此三夫子?”汗青听完,觉得很有意思,就好奇地问:“清清,哪个好?都是什么名号,有何深意?”
王澈立刻神情愉悦起来,声调轻柔而优雅地说:“古有《五柳先生传》,传中提及陶公三大志趣:读书、写文章和饮酒,正如汗青你喜欢北伐、民国新政和太平盛世,所以我呢叫你三如先生,是不是名至实归?”汗青喜不自禁地接着问:“两者如何类比呢?”王澈接着柔声细气地说:“彭泽令毕竟还是一介书生,他读书是为了逃避社会责任,而你汗青却是为北伐战争的胜利读书,气概自然高风亮节;一个是出世,一个是入世,境界显然大不同。他写文章,是为自己遁世辩护,成为失落文人的精神领袖;而你汗青为民国新政,招贤纳士、广开财源,更是兴办实业,把书本上的儒家思想,转化为治国、平天下的伟大抱负、理想和行动,这是大气概大手笔的英雄史歌、心胸和气度,如同魏武王的《短歌行》,雄壮、浑厚而充满力量,发出‘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呐喊,实践‘天下为公’的进取心,是不是汗青?而五柳先生‘性嗜酒……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所以陶潜是借酒麻醉自己的灵魂痛楚,而你汗青呢,葡萄美酒夜光杯,是为了建立一个人人平等、天下为公的太平盛世。汗青,你为黑鹰帮赶赴前线而大摆筵宴,你将为民国新政的成功,用美酒和山珍海味犒赏三军。汗青,你脱离了陶公个人的世界,也撇清了永叔醉翁的山水陶醉、个人抒怀的情调,而是把目光和心胸面对朝野、红尘、百姓和天下,其境界之深情,两江三地无人能及、无人能懂你的情操和志趣,是不是?”
汗青未答反而接着问道:“清清,你说了五柳与三如的流变和比较,我还想聆听此三夫子的演义,可以吗?”王澈知道自己的诠释,是汗青对自己迫近考察和将来重用非常关键的一次机会,就转过身背对着汗青说:“此三夫子,自然是指老子、孔子和释迦牟尼代表的道儒释三家教义和学说,对你汗青心性的熏陶和影响。汗青,你心中坚守的是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传统圭臬,胸襟萦绕的都是国家安宁和百姓福祉,让王澈感受至深。然而你李汗青又是一个知道享受的男人,坊间传闻你人生有三多:财富多、女人多和女儿多,听上去跟传统道家的追求,似乎风牛马不相及,事实上呢,你在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的时候,从不压抑自己的个人情感,喜怒哀乐顺其自然,这跟《道德经》的核心——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该是一脉相承。汉传佛教,对我们每一个汉人的人情世故渗透很深刻、彻底和全面,甚至我们的人生观、世界观和审美意识,都深受释教的影响、教育而成为人生的困惑最好的解释和安慰,因为佛教本身就是一种宗教,其力量虽然不是通过简单的成为佛家弟子而发挥作用,却是通过教义和精神与世俗的日常生活交融作用,沉淀下来的具有不证自明的公理意义。其中有一句话,佛不度无缘之人。我们汉人喜欢说缘分,觉得这个缘字特别具有释教的特色,简直就是佛教的精髓,因为佛家子弟在研习佛教经典和实践教义的宗旨的时候,要出门化缘,从而广布佛教精神,更要跟普罗众生结缘,让他们接近佛门,喜欢佛学世界,脱离世俗烦恼和苦难,而觉悟成为脱离轮回的阿罗汉。今天……”说到这里王澈转过身来看着汗青说:“汗青,今天与你在道观相见,是不是一种人生的缘分?”
汗青听完,轻声地笑道:“清清,你说什么是缘分?”
王澈摇摇头,感叹地答道:“所谓缘分,其实就是因缘,或者我们通常说的前因后果。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因缘而起,又因缘消耗而止,所以世事一直处于变化之中。生老病死、祸福无常,是吗汗青?今天我们在这里不打不相识,从敌我变成现在的……现在的什么呀汗青?”汗青也不知道怎么定义自己跟王澈、王刚兄妹以及修贡和华卫官他们的关系,因为最后还得经过秀姑姐姐的肯首,甚至立群的同意。不管多么难办,都要把他们留在民国新政的工作组中,让他们为新民国做事。将功赎罪也好,因缘际会也好,因果注定也罢,一定要让他们感受到,民国的伟大胸襟和不凡的境界。就像王澈刚才说的“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一定要不拘一格使用人才,让民国这个新生的国度和政权,得到天下百姓的喜爱和拥护。
王澈见汗青一声不吭、若有所思,就轻声催促道:“说呀汗青,你不是说自己能做主吗?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为难,犹豫再三,也不曾开金口?”汗青苦笑道:“清清,我也不知道如何表达现在这种关系。但是我深深觉察到,我们这种关系,应该是一种兄弟关系、姐妹之情!中华民族讲究,四海皆朋友,天涯是知己。今天我们能够消除误解走到一起,除了缘分这种神佛都无法生灭的因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决定力量,就是一个新生、充满着活力和朝气的民国,正以其独有的神采和风姿,超然的气度和魄力,宽广的胸怀和胆识,慈悲的心肠和度量,欢迎四面朋友、八方英才,给予他们广阔的用武之地、难逢的施展之机。清清,你不但学贯东西,更是抱负凌云,我李汗青最喜欢举贤荐能,一定会给你和你的亲朋实现你们伟大理想的天地和机会。”
王澈情不自禁地转过身来,看着汗青一脸真诚的样子,又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语调充满感激地说:“汗青,你真的没有让我失望,此时此刻,让人体会,一言九鼎是什么气势,一诺千金是如何胸怀。汗青,北伐新军有人如你,如何不得天下归心的大好河山、周公吐哺的难逢形势。汗青,清清一定拼劲平生所学,为你的民国新政,尽心尽力辅佐、不弃不离跟随,直到实现你的人生理想、青云抱负,来报答你的知遇之恩!”
汗青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让身边所有的人都有点感到吃惊和意外,在这样敌我依然严阵以待、界限分明的时刻,每个人心中都隐隐感觉到一个春寒即将散尽、温暖慢慢渗入昏暗地下室的真正人间春天,在笑声中拉开序幕,大家再也无所畏惧心中的百般禁忌,跟着汗青的爽朗和豪迈笑声,都先后发出开心和期待的笑声。很快整个地下室,无论是穿戴穆斯林衣帽的兵匪还是穿着棉军衣的北伐新军官兵,身心都洋溢在笑声的海洋里,每一个人面对的都是兄弟般的笑脸,听到的都是发自内心的人间真情和善意。这是一种奇妙的经历,人生无法忘怀的感受。在这样你死我活的争斗中,枪林弹雨的血腥里,体会一种和平和友爱的气氛和关系,让心中的善意如潮水奔涌、让敌意如冰雪在暖流里被吞噬消融,整个道观成为欢乐的源泉、前嫌尽释的乐园,大家都相互拥抱着祝贺着,仿佛亲人失散多年后的重逢,惊喜和呼喊充斥心怀,美妙的感受经久荡漾在心海。
汗青惊讶发现怀里的人,居然是王澈,一卷秀发婆娑在自己的颈颌上下,王澈身上隐隐散发的芍药芬芳百合馥郁,让汗青感到有点晕眩,忍不住深深呼吸起来,好像体虚气短,仿佛人又要昏厥过去。“清清,我……我好像感觉天旋地转,你……你扶我坐一下好吗?”汗青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开口对王澈说,但是怀里人只是紧紧地依偎在自己的怀抱,身子一动不动,让汗青慢慢调整自己的气息,平静纷扰的心绪,感觉才心神归一,呼吸顺畅。
“爹爹,秀姑姐姐来了!”汗青突然听到身边有人喊,才松开怀里的人,转身一看是女儿弱水,身边呼啦围了一圈人,几个侍卫提着灯笼,一下子地下室灯火通明,让汗青的双眼一下子难于适应,不知道秀姑姐姐在哪里。
王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扑进汗青的怀里,让王澈想不到的是,一进入汗青怀抱,心里立刻感觉进入一座大山一汪大海,一片天空一个世界,感到如此舒适这样温暖。闭上眼睛,慢慢体会,就像迈进一座万紫千红丛拥的花园。王澈轻飘纱罗做的披肩、软踏金缕錾的皮靴,独上雕栏玉砌,游戏水清沙白,身倚蔓绿树翠,影惊燕飞鸟鸣,更是携手花香蜂忙,调笑蝶远风近,歇足一幅春光无限图,流连满园春色四溢景。吞吐幽香之隐约、行止曲径之悠远;顿足,心跳如骤弦惊夜色;摒息,身轻似飞花入梦境。
正沉浸在鸟语花香、梦好月圆喜悦之中的王澈,突然被一阵脚步声和灯火通明惊醒,随着汗青松开双臂,立刻闪身离开他的怀抱,发现令人胆战心寒的王秀姑女魔头,一身戎装,英武逼人,像一发炮弹向自己急速射击而来,让王澈差点惊骇地尖叫起来,好在立刻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身子转了过去,靠在一根圆木柱上,慢慢地喘着粗气,担心汗青根本无法控制目前的局面,自己的小命一定难逃她的魔掌,说不准很快会被她的朱砂掌直接毙命在这座道观的地下室。想到这里,王澈浑身忍不住颤栗起来,觉得身子好像慢慢沉入冰冷刺骨的水中,身上的热气在慢慢消失,感受身体在朔风中,一点点结成冰柱。“汗青,救我!”王澈发现自己连喊声都发不出,胸腔气闷,人好像命悬一线,随时都要倒进一个漩涡里,被卷入万丈深渊,一个黑暗冰冷的世界,让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永不见天日。尽管前途渺茫,但是王澈很不甘心,急促地吐纳着浑浊的空气,耳轮边突然出现一句熟悉的声音:“王小姐,你不认识新军王秀姑长官师长吗?”
王澈心想,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可如何是好。王澈低着头,正在犹豫,想找出一个万全之计,让自己不要死得太难看,又听到一个亲切的声音:“清清,来跟王秀姑师长认识一下,好吗!”王澈终于抬起头,来到汗青的身旁,因为人多,王澈强迫自己一定要挺住,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害怕,双脚几乎站不住,双腿快要承载不住身体的重量,好像随时都要坐到地上去,甚至趴在地上,好好哭一场,心中的惊慌、苦闷和忧虑混杂出的难受心情,全部随着泪水,从心海里流尽,留下的都是喜悦、轻松和自由自在的情愫泛起的绿波。
王澈被汗青拉着手,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胆怯地来到王秀姑跟前,就听见汗青介绍道:“王师长,这位也是你的本家,姓王名澈小名清清。是一位从日本留学归来的学有所成的才女,将来让她跟着你新军第一师做事如何?”王澈就觉得自己像一个初上学堂的小女孩,被父亲领着,在老师面前,介绍自己的情况,内心充满逃避和担心双重忧虑。
王澈不敢抬头看前面这位女师长,担心自己会被她的威风凛凛吓哭了,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而尖声叫起来。王澈竖着耳朵,就想听对方怎么回答,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这位师长的回答。王澈下意识地抬起头,触目而见一位成熟、稳重、干练的女将军,一身将军军呢,合体而英姿焕发,将星在灯火照耀下,熠熠发光。腰间佩戴的短枪,小巧而充满威慑。一条义大利进口的古奇牛皮带,制作精良,色泽柔和温馨地系在腰间,显得腰身圆润却袅娜多情,又英武逼人。尤其脚蹬长筒军靴,显得干练而倜傥;一条马裤,也被她修剪得笔挺而苗条翩跹。虽然远看像一个贤淑的大家闺秀,摇曳生姿,但是近看却是粉脸含威而不露、丹唇抿怒而无痕;蛾眉不画,春山青色隐隐,眼睫未描,秋水星光点点。一颗绿豆大的朱砂痣,让这张威武粉脸显得柔和,充满莫名的风情,让王澈心里慢慢好受起来,心里暗喜:“都说这个王秀姑,本来要做风云堂堂主,后来却把她师傅的男人拐跑了,躲到翠屏峰做女土匪,结果被汗青招安,做了北伐新军的炮灰,今天看来倒也发达了。可恨的李汗青,要不是你多事,这次辽晋之战会这样快就结束吗?我堂哥会这样快就被她王秀姑消灭吗?我们兄妹两人会这样凄凄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忙忙似漏网之鱼吗?其狼狈之相、落荒之态,尚可掩饰,但是举目苍茫、低首绝望的日子,却是非人的折磨、死亡的威胁,让自己受够了,宁愿死在敌手之下,图一个痛快!”王澈本来心情觉得要好起来,因为目前生死未卜的严峻现状,让王澈油然而生满心的愤恨和伤感,又不禁低下头来。
王秀姑见汗青拉着自己的劲敌王刚的妹妹王澈,心里就恨得牙关痒痒的,手掌心里慢慢渗出一些汗水,指节嘎嘎地掰得让自己心烦意乱,不知道汗青为什么护着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妖精,更可恨还有王刚和他的军师西门亮。如今看来小孔明已经命归黄泉,但是这两个阎王,还得继续被汗青留下来,一直让自己膈应。为了不让汗青下不了台,尤其身边都是新军将士,他们对汗青崇拜而迷信,王秀姑只好压抑内心的不快,脸上很快流露出机械的笑容说:“你姐姐哪敢夺人所爱,你还是留在身边,让她锻炼一段时间,便可脱颖而出,是不是汗青?”
弱水一听,就有一点头大,心里不解:“秀姑姐姐师长为什么称自己是爹爹的姐姐;而自己却一直叫师长为姐姐,本来在翠屏峰就跟她以姐妹相称,这下可好了,辈分乱套了。这怎么办?要不要跟爹爹商量一下,还是改一下称呼,以后就喊她王师长,再也不说秀姑姐姐了。”弱水觉得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时,也只有这样了。见师长根本就不愿意这位女才子留在自己兵营里,弱水暗自庆幸,情不自禁地搭腔:“师长,爹爹他要去寻找几个人质。要不我们分头寻找,否则一下子很难如愿。”
弱水的提醒,让汗青一下子心急如焚,拉着一直紧拽着自己的王澈,就要在地下室寻找,想不到王澈很快松开汗青,抬头看着汗青说:“汗青,让我跟弱水长官和王师长去就行,因为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你去把两军的人马带出地下室,让玉真、慧娟,以及我哥哥、修贡和华卫官协助你。一旦人质释放出来,我们就尽快离开道观,上王家堡去如何?因为道观吃住都不方便,现在人马一下子翻倍都不止,你说呢汗青?”
汗青心里焦急万分,只想尽快地把人质找到,等找到他们再说下一步也不迟,但是见王澈这么着急离开道观,不知道道观是不是在今夜,会出现什么异常,伤害到人身安全,还是别的原因。因为已经夜深,虽然地下室歇息的地方很有限,但是大殿外的楼阁还是有一些,破旧一些不假,让士兵凑合一个夜晚,应该没有问题。汗青思来想去,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多想什么,就对王澈说:“先找人质要紧!”
这时王秀姑开口了:“汗青,你的大才女说得不错,连夜回去。不过不是回王家堡,我守城驻军先回宋州城,把官兵安顿好。你呢,带着你的女儿们,以及人质先回王家堡,这样安排,主要是将此事尽快办完,然后就是下江南军购必须早日成行,因为立群军长无时无刻不在等我们出发,把粮食采购完。在需要的时候,可以为王家堡粮市输血,调整整个两江三地的粮价,甚至稳定整个市场,不要被老天爷发脾气而破坏已经出现的大好局面。”
汗青不知道如何说服王秀姑和王澈,让她们同意暂时在道观过夜,因为新军和兵匪俘虏中还有不少伤病员,连夜匆匆赶回宋州城,几乎完全不可行,但是在道观过夜,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因为这座道观,除了主殿,其他楼阁几乎都是断垣残壁,无法栖身。虽然如此,也只有凑合一个晚上,天亮再上王家堡,让大家歇息一下,缓口气再上宋州城也不迟。汗青想了半天,然后语气柔和地对王秀姑说:“姐姐,要不让一部分人回翠屏峰过夜,一部分人留在道观如何?”
弱水还是忍不住噗哧笑道:“爹爹,翠屏峰所有的房舍都被捣毁,全部毁于一把火中,就怕以后还有类似的祸害。爹爹既然这样不想走,就留在道观呗,是吧师长?”秀姑见汗青一下子对自己亲热起来,就接着弱水的话头说:“这次行军打仗,本来就打算在山野荒郊宿营,随军有帐篷,看把你担心着急的。汗青,那还是你去寻找人质,我跟弱水等人去准备宿营的帐篷吧,免得你心不甘情不愿,心里只是惦记人质一事,别的都不在话下!”
汗青见王秀姑这样顺着自己的心愿,一半感激一半笑逐颜开地说:“姐姐带兵打仗,辛苦异常,就让手下人帮着搭建帐篷,然后把大殿收拾一下,早点歇息才好!”秀姑听完笑了笑,摇摇头转身跟弱水和侍卫回主殿去了。整个地下室的人,有新军的士兵,还有兵匪的俘虏,也陆陆续续跟着新军长官,登上一条狭窄的红土夯实的阶梯,朝主殿缓慢上去。汗青见状,就跟着王澈,领着身边几个侍卫,走在王澈身后往前行。突然感觉整个地下室灯火摇晃不定,接着听到楼梯处传来大呼小叫的躁动不安声响,让汗青拉着王澈转身走了过去。
“怎么了,主殿出啥事了?”汗青见几个士兵从楼梯上滚落到地下室地面上,连忙把他们拉起来,同时问道。每个失足的士兵都哎哟喊着,见是李大人问话,就忍住剧痛说:“上面的人说,有妖风刮进主殿,灯火灭了一半。说是军师的鬼魂,伙同荒野神鬼,要来向新军索命讨债。怎么办呀,李大人?”汗青一听,觉得这些人在痴人说梦,虽然天黑,也不可能出现这么离奇的事情。小孔明尸骨未寒,就成了鬼,怎么可能?这么多军人,阳气冲天,更是灯火通明,这些鬼怪怎么可能接近主殿呢?汗青突然想起王澈刚才力主离开道观,好像知道什么,就转头对王澈说:“清清,难道这处道观不干净?”看到王澈目瞪口呆的样子,汗青才开始害怕起来。
谢谢安妮,多谢你的一直关注、帮助和鼓励。这本小说如果有一天能成功出书大卖,有你一份功劳,一定请你来喝一杯庆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