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首都加德满住的旅馆叫Dawarika Hotel,相当于尼国的国宾馆,外表并不见多么豪华,但其装修和布置完全是尼泊尔风格,屋顶和屋檐雕梁画栋,用的都是几百年的木料,透着深厚的历史感,很多外国政要和名人到访尼泊尔都会下榻这家旅馆。7月10日到13日中共外联部部长刘建超访问尼国就下榻在这家旅馆,可惜那几天我们在外地旅游,14日我们回加德满都继续住这家旅馆时中共代表团已经回国了,所以与大国的代表团失之交臂,未能在海外一睹厉害国代表团的风采,也是一个小遗憾,但旅馆大堂经理知道我们本来是中国人,还特意在IPAD上给我们看了中共代表团访问尼国的新闻和下榻该旅馆的视频和照片。
一般人可能会很奇怪,中国访问尼泊尔的为什么不是外交部而是中联部?这就要简单说说中国办理外交的两个机构,或者交两套班子, 其一是政府部门的外交部,另外是党务系统的中联部(全称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在文革期间,政府系统的外交部几近瘫痪,而党务系统的中联部则乘势崛起,那时要输出革命,解放世界上三分之二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人民,意识形态挂帅的中联部自然要挑大梁。邓小平复出后,不再搞革命输出,各项工作走向正轨,外交部自然成为中国搞外交的主要机构,中联部式微,但机构还在,只不过现在的主要对象限于那些依然是共产党(或类似政党)执政的国家,如古巴、朝鲜等少数国家,而尼泊尔就是这少数国家之一。
尼泊尔曾经是封建王国,尼国国王比兰德拉被称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生前曾10次访问中国,中年以上的中国人对他的名字绝不陌生。但与许多“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一样,比兰德拉国王也是下场凄惨。2001年6月1日尼国发生震惊世界的王室枪杀案,比兰德拉国王的长子也是王储的迪蓬德拉枪杀国王、王后和一众王室成员,自己也自杀身亡,血案的原因一直是扑朔迷离,后来官方给出的解释是王储不满国王和王室成员阻扰他的婚姻,怒发冲冠为红颜,愤而开枪杀死包括国王、王后在内的十一位王室成员。很多人都不相信血案是王储所为,我问导游怎么看,他说这一血案背景很复杂,与尼国在印度和中国之间的钢丝外交有关,有人认为有印度势力参与其中,但真实原因恐怕永远也难见天日。王室血案在在尼国激起翻天巨浪,2008年5月,尼泊尔宣布废除君主制,改行共和,实行立宪民主,正式终结了统治尼泊尔241年的沙阿王朝。而宣布废除君主制的正是占据尼泊尔议会多数席位并组织政府的尼泊尔共产党(毛主义中心)。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一方面在大陆搞文化大革命,一方面也对外输出毛的理论和学说,并在世界一些地方拥有不少粉丝,如柬埔寨的红色高棉,红色高棉的领导人波尔布特就公开宣称自己是毛主席的“学生”,毛对这个学生也是赞赏有加,当面称赞他领导的红色高棉“做到了我们想做而没有做到的事情”。而在尼泊尔,也出了一个尼泊尔共产党(毛主义),其主席普拉昌达,也把毛理论奉为圭臬,主张武装斗争,以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政权。他们的目标是先搞“新民主主义”,然后过度到“社会主义“,很熟悉的字眼,与中国夺取政权的道路和指导理论如出一辙,说白了就是想复制中国共产党的夺权模式。在上世纪末和本世纪初,尼共(毛)已经控制了尼泊尔过半的领土,并多次围困首都加德满都。尼共(毛)的暴力革命导致尼泊尔成千上万的平民死亡,因而被美国列为“恐怖组织”,美国和印度都给了尼泊尔大量军援,资助尼国政府围剿叛乱武装。
令人意外的是尼共(毛)在2006年突然宣布放弃武装斗争,走议会道路,要参加全国大选,2008年4月尼共(毛)在尼泊尔议会选举中成为最大党,尼共领袖普拉昌达当选尼国政府总理。在2022年的尼国大选中,尼泊尔大会党及其盟友尼泊尔共产党(毛派)赢得多数席位,7月份中联部部长访尼时就会见了尼国总统、总理、各派领导人,包括曾任尼国总理的尼共领袖普拉昌达,由此可见中国在尼国政府和政治中的影响力。
文革结束后中国实行改革开放,也不再支持第三世界的武装斗争,在东南亚一些国家中国派遣的地下共产党干部也被撤回国内,对尼共(毛派)也公开否认有任何关系。但实际上据导游说中国、印度都一直在尼泊尔较劲,各自扶植亲自己的势力,而尼泊尔作为一个蕞尔小国也一直力图维持在两大国之间的平衡,两不得罪。(范琦勇原创,2022年10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