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有一块湿地,市政的人做了栏杆围着。村里人一直叫它池塘,没有名字。今年市政为它取了个名字,叫XX湖。好像小孩子到了学龄要上学,取个大号。村民还是管它叫池塘,乳名喊习惯了,一时改不过口来。
池塘边有个水洼,没围栏杆,为过路的鹿留着,让它们有水喝。水洼实际是个池塘,旁边立着块牌子,上写Pond D92920号。它在册籍,此地的池塘都有一个编号。可它和池塘相比实在太小了,我想它就是一个北方的水洼子吧,迟子建小说里写的那种,秋天结了薄冰。我们这里比迟子建那儿更北,可是靠近海,冬天才结薄冰。水洼边高高矮矮长了一圈草,高的是灯芯草、蒲草,矮的是拉拉藤。拉拉藤七月开出满天星似的白花,是乡野的新娘出嫁。现在是秋天了,草结了籽穗,正在变黄。
从水洼旁走过,看见云和秋草的倒影。这两天又读朱光潜先生的文,《有趣的灵魂都有静气》。朱先生用他本家朱子的诗来说明领略趣味,那首我们在学校里学过的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看见水洼里的云影,就想到他讲解的,领略静中趣味。
我老在想灵魂,有静气的灵魂。
昨天我们到城里去了,去一个安静的美术馆,看一些十八、九世纪的油画。在美术馆的礼品店里,妹妹看中一本古体德文书,英文书名是《The New Herbal of 1543》,作者Leonhart Fuchs。我曾经在博文系列《名字叫 Fuchsia的花》里写过这个富克斯和他的药草书。眼前就是他的那一本,古版重印,有五百张植物全页插图。
朱光潜先生说,“所谓“感受”是被动的,是容许自然界事物感动我的感官和心灵。”在翻看1543年画出来的药草图的时候,我感觉它们在散发着静气。器物也有灵魂吗,譬如书本?五百年前为富克斯绘图的那三个匠人,他们对着药草细细描绘,把感受记录在纸上。他们又把纸图样临摹到木板上,刻成印板,那些药草的静气被传递,被保留,幽幽五百年都在,散发着,永不沉寂。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喜欢美术馆、喜欢书吧。
买下书,走出美术馆,走过它门外的长方形水池。这是在城里了,水中倒映的是建筑物白色的廊柱,和一朵白云。
城市是可爱的,有热闹的商店和餐馆。城市也有它的静气,在静僻的街道上有用石头筑建的老教堂,拱券门前有参天的大树,树影映在玫瑰花窗上。一个穿短风衣的男人在树下喂流浪猫,他背了一个画夹板。我想,他也可以入画。
时光在那一刻凝固。
谢谢舒君夸赞。
我这是缩回蜗牛壳里了,如今的生活。图书馆和理发店都已两年未进,在这样的生活里读你的译作,从狄金森到波德莱尔,到巴黎漫游,,也接着借用朱老夫子的诗意,是一股源头活水。你是真正懂文学艺术的“大咖”(这个词我用的对吧?),希望对我这个业余爱好者多指点指点,致谢在先。
谢谢白熊。在恒河沙数一般的galaxy中间,成为一小粒微光的星子,是我对afterlife的一种梦幻、或者憧憬。我老在想灵魂。。向你汇报。
谢谢你带来的美丽风景与静气的思考
谢谢你的读和夸赞。拜访了你的博客,是新开不久吧。欢迎新朋友,握手。
“那些药草的静气被传递,被保留,幽幽五百年都在,散发着,永不沉寂。“ Wow 写的真好,让人陶醉的文字!谢谢如斯分享!
谢谢雪中梅,祝福平安。
谢谢菲儿。我也写不出你那样的文;))
躲城里铺天盖地的孟晚舟,迟复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