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的青岛物质供应比上海贫乏太多。不仅是饭桌上不丰盛,小孩子的零食也可怜到几乎没有。我记忆里,唯一的就是棒冰了,青岛人叫冰棍。好像都是放暑假的孩子在那里叫卖,是用大口保温瓶,在街上,有时也到居民区内来。货不多,一般上午10点多就卖完了,感觉是这些孩子一早去领货,一天就那么点量。偶尔有绿豆的,但基本上就是一个品种,花生的,价钱和上海一样,每根4分。青岛孩子告诉我,这是用做花生酱的“废渣”做的。花生冰棍很好吃,有充足的花生香味,比上海的任何棒冰都好吃。记得我曾在家里这样评价,大舅就说,上海的雪糕就已经很好吃了,意思是比青岛的好吃,可是雪糕的价钱是冰棍的两倍啊。(说实话,我真不爱上海的雪糕,有点中不溜秋,不着边。我要么冰砖,要么干脆最低档的棒冰算了。)
可惜的是青岛只有这个。在上海,凡是有冰箱的食品店,棒冰、雪糕和冰砖一般是始终有货的,虽然不是任何品种的冰砖同时都有。据我所知,那时候的青岛,全市只有一家食品店是有冰箱的,我猜那些孩子都是一早在这家店领冰棍吧。我去过那家店,离大舅家很近,是大舅指给我看那个冰箱的。虽说有冰箱,却没有冷饮卖。大舅说,一个夏天大概也就只有两三次供应冰砖。我去青岛那么多次,只吃到过一次,是大舅上街正好遇上有货了,赶紧买了用个手绢包起来,提溜着手绢扎起来的那个结,回来给我们吃的。如果我的记忆还准确的话,是个三色冰淇淋!
在青岛吃过一次蟠桃,一大篮子,美味至极。大舅文革初期受到冲击(原因之一,也可能是主要原因,大舅中学时期曾与江青同过学),被剥夺了教书的权利,下放去学校的果园工作了一段时间,这桃是大舅特意去果园“讨”来招待上海小客人的。大舅说,他离开果园好多年了,这是他唯一一次去要东西的。大舅为了我们的嘴巴也是费尽了心思。好几年没回果园了,知道是谁最热情欢迎大舅吗?谁能猜出来绝对是神了 – 是果园里的一条看园狗!大舅给我们看他当年在果园时与狗狗的合影,照片上狗狗和大舅不仅是亲密无间,而且都是神情格外轻松愉快。在那被人弃的日子,是狗狗给了大舅毫无保留的爱!这是我第一次吃蟠桃。就因为这一经历,我在美国看见蟠桃就有买的冲动。可惜不是每一次都好,所以已经从最早的看见就买,到现在的犹犹豫豫了。
青岛也是我第一次喝到麦粥的地方,是在M大表哥的家里。M表哥是真正的吃货,(就是我在洗海澡一文中提到的曾获青岛市自由泳冠军的那位,)在那个时候,居然会有人坐飞机给他从外地城市(我忘了是哪个城市的美食了)带享誉盛名的蟹黄汤包!这麦粥是用新麦熬的,煮透的麦粒像极了甜羹中的大西米,从没喝过麦粥的我非常喜欢那特殊的口感。那时候,上海粮店里没有麦,而米都是几年陈的,根本熬不出那样的香味。也是因为这一次的美味记忆,我来美后喜欢用新鲜的有机麦熬粥喝。
M表哥那天在家席开一桌,每个菜都有讲究。那年头,车鳊鱼虽是上海人家饭桌上常见的,可M表哥的清蒸车鳊鱼味道非常不一般,不否认是因他烹饪技术好,但更是因为鱼的新鲜 – 那鱼是才从海里钓上来的。如此新鲜的鱼,在最短的时间内上桌,鱼鳞是不用刮的!每个菜M表哥都有个故事,遗憾的是,我记得的只有这两个了。
70年代,我在青岛只有一次吃饭店的经历,却是非常的震惊,不是菜的花样或味道,而是与饭店有关的“背后”的故事。吃的是什么,我是半点记忆都没有了。
那次是妈妈也在的时候,二舅、二舅母陪我们一起去中山公园玩,然后就在公园内的饭店吃饭。M表哥的妻子是该饭店的收银员。记得我们点菜时有叫一个汤面,表嫂悄悄说,这个不行,用来下面的水是师傅洗过澡的,很恶心。(当时青岛水紧张,居民用水是限制的,所以点心师傅就这样洗澡。)表嫂说,你们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还是我来替你们定菜单吧。那当然好啦。于是,菜陆陆续续地上了一桌,但最后的发票上是2元!妈妈说这不可能,坚持要多给,最后表嫂勉强收了10元。出门了妈妈还在说10元肯定不够。不知是我孤陋寡闻,还是这样的事情上海的确没有。
大舅家个个都会喝酒。呵呵,我和哥哥都是小学生时就在大舅家喝酒了,那时也没听说过什么适龄不适龄哈。不记得有喝青岛啤酒,我们喝的最多的是葡萄酒,是烟台的什么什么葡萄酒,S表哥说也算是不错的牌子,是当时得过全国的什么奖的。我记得真的是好喝。有时喝高了,有点忘乎所以,都自以为是喝酒好手了,大舅会给我们泼冷水。照大舅的说法,我们根本就谈不上是会喝酒的。他说他们一帮朋友是从早上8点一直喝到晚上六点,一整天不下桌的。他还说,要和会喝的人一起才能真正喝出味道来。80年代时,大舅到我们上海的家,我那当时还没过门的嫂嫂送了两瓶五粮液,大舅乐的两眼放光,当场就开了一瓶,大家一起喝。那是我第一次喝五粮液,真是一个醇字了得!席间,大舅却很有点没喝出味的感觉。他看看我们这些“陪客”,很无奈的神情,抓起没开的那一瓶,说:“这瓶我带回去!”我立刻就想到了大舅在青岛说的话,知道大舅和我们一起喝没劲。奇怪了,我能品出味道的好坏,为什么大舅就无法真正享受呢?感觉大舅喝酒还有另外一个意境,一个我还不懂得的层次。酒逢知己千杯少就是这个意思吧?
有一阵子好像接连着好几顿饭都喝了,那天大舅又给哥哥倒酒,我说,天天喝酒,将来就成酒鬼了。大舅问我:“那你是说我是酒鬼了?”把我吓得,再不敢提酒鬼这个词!但大舅不忌讳,照开玩笑,于是大舅就以老酒鬼自居了,别人当然都是小酒鬼了,也许还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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