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美国边境小镇巡礼 曹小莉

二零一二年六月里的一天，苏阿冠要去美国邮寄他的书，他的读者常常从世界各国来订他写的有关十九世纪中国人移民南美的三本书，不是畅销书，却是常销不断。从温哥华邮寄十分昂贵，美国寄信只是加拿大寄信三分之一的费用，我们就不定期穿越边境，到最近处的美国小镇柏岭玩一趟，邮寄书籍，灌满汽油，逛逛图书馆，在海边乡间散散步，在小地方的饶有风情的异国饭馆用餐，然后回程时再买点廉价的鸡蛋牛奶日用品，用一句俗话来形容，真是赚了回程票。

走在美国边境小镇柏岭的街道上，一阵阵花香袭人，令我有回到童年之感，抬头一看，原来满树白槐花，难怪引起我这样的回忆。

童年的南京院子里，和邻居家的隔墙之处，就有这样一棵大槐树，每逢春日，香飘四邻，我们小孩子爬上梯子，摘下满篮白花，除了观赏，我奶奶还会用槐花加上面粉，用油煎成薄饼，至今想起，口颊留香。好像是困难时期以前的事，好像也是大跃进我上小学以前的事。因为一九五八年大跃进那年，政府动员我奶奶让人在我家的独院里挖了坑，一些人在院里作化学试验，结果我种下心爱的小桃树死了，槐花也不那么香了，最重要的是我背着书包上学了，成了自豪的小学生，就不再玩花弄草了，学校的活动占居了我全部的小头脑，没有功夫闻花香了。

这么巨大的一棵树，要长多少年，这条街上有很多槐树，房前屋后都是花香。

平静的小镇，其实想想只要对人生没有什么太大的奢望，做点普通工作，买下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屋，养养花草鱼虫，逗逗小猫小狗，带大几个孩子，夫妻两人退休后悠悠闲闲，去去教堂，唱唱圣歌，这不就是很多选择住在小地方加拿大和美国民众的生活吗。如果你选择快车道上的生活方式，就去纽约、旧金山、芝加哥。。。等大都会，机会会很多，钱财更富有，SURVIVAL OF THE FITTEST. 物竞天择，胜者住豪宅，娶美女，败者为街上游民，游荡度日，大部分中产阶级为车贷、房贷、儿女贷辛劳挣钱，但也活得舒适愉快。要再是个基督徒，教会生活就是一个温暖的社区，生老病死，守望相助，精神的物质的全包了。越到小地方，房子越便宜，但工作越难找，这是一个矛盾，尤其对英语不灵光的移民来讲，这样的世外桃源只是一个梦想，不太容易实现。试想一个从东方大都市来的人，习惯了乱乱哄哄、热热闹闹的群体生活，在这样的小地方没人说话，没人与你共享过去，无论是好是赖，你说什么没人接你话茬，不得憋死呵。

柏岭镇上的烈士纪念碑，纪念这个地区为国捐躯者。第一次世界大战十二人。第二次世界大战十人，韩战三人，越战四人。注意到人们送来的用国旗包裹的鲜花，岁月消融，他们没有被忘记。

回到加拿大边境这一边，顺道去拜访一下和蔼的老邻居，她刚刚过了九十岁生日，长生秘诀就是每天走五公里路，她特别高兴见到我们，还问到我们的儿子，一九九四年我们在此住了一夏天，儿子那时十一岁。在公园里和他一起奔跑的孩童早已长大，附近的密林树丛大部分已经被开发，成为高级住宅区。

约二十年前，朋友胡建周约我们去和平公园野餐，我隔着一道水渠与对面这位和蔼的女士招呼了一下，并奇怪她怎么住在公园里，问她是不是美国人，她说：你现在站在美国土地上和我说话，你过来几步，就是加拿大土地了，原来她房子前面的一条路就是美加边境，这一排房屋横跨在美加的国境线上。我惊得说不出话来，当场表示如有可能我也要在这么奇妙的位置上买一座房子，说不定老年退休后常来住住，并留下了电话给她。九四年春一日清晨，我接到她的电话，告诉我她的老邻居，德国裔原奥林匹克游泳健将布朗太太要卖房子，我马上打通经纪人电话，等阿冠从UBC一下班就带着儿子驱车赶去，一分不讨价当晚就作成这笔买卖，我要感谢她的的一言千鼎，我们在生活中，常常说过的话，许诺的事，不久就忘了，这位心地善良的老太太，给我们带来这份缘，让我们拥有这样的地域，我常想或许是上天要我们这样的一对夫妻，用我们的笔去连接中国人、美国人、加拿大人和其他民族人的情感，他用英语、我用中文去描写他们，去了解他们，去把他们介绍给别的素昧平生的读者。

接着我们去看望我们的房客，他家的小猫很喜欢阿冠，走上来表示亲近，亲吻他的手，我们是四年前来过，他好像还记得我们呢。

从客厅里就可看到白色的和平拱门和海湾，外面是一个约四百英尺的大阳台，坐在外面可以眺望整个海湾和长满花树的大公园。我们的房客是教堂的牧师，生活简朴，他的妻子是护士，他们非常喜欢这个地方，他们四年多来精心照料后花园，苹果树、梨树、李子和樱桃树每年都有收获，前园就是加拿大和美国的纳税人付出大量金钱，布置得美轮美奂的公园，就是世界著名的不设防的边境中供人欣赏的最精华部分。我们彼此都很感恩，为这样好的房东和这样好的房客，真是上帝恩典。

站在我家的阳台上就可眺望和平门和分界海湾，加美两个边界公园就是我家的花园，真幸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