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大杂院(九)拎潲水桶的女孩
院子里有一口井,上面有一个圆形的井框,约一尺 半高,水井与长廊连在一起,就是说,井被屋檐遮着,取水的人雨天也不会淋雨。井见不着天,这让我爷爷很不爽。对的,我爷爷尚未进入我的故事里,因为他还没有退休归来。我们在大杂院的家,日后会迎来我的爷爷,这是后话。
紧挨井边的西头,就住着胡伯伯一家。我曾在在北方大学工作过,对年长女教授,我们都称先生,比如南开大学教授古诗词的叶嘉莹教授,是大家尊敬的叶先生。胡伯伯其实是一位阿姨,按照我们大杂院的习俗,我应该叫她胡孃孃。我为什么一直叫她“伯伯”,这肯定是我奶奶定下的。胡伯伯衣着是十分传统,颜色不是灰就是蓝,头发是简单短发,不像别的孃孃,穿的确良花衬衣,留长辫子。从外表看,胡伯伯和别的孃孃区别是很大的,确实有授予“女伯伯”称呼的必要。
胡伯伯和她的女儿是院子里唯一的农村户口,但她的丈夫是吃商品粮的,在乡下的粮站工作,不能每天回家。胡伯伯家在井边,我们需要在井边打水,洗衣洗菜,她两个女儿是我妹妹的玩伴,一个叫英子,一个叫燕子。
英子是姐姐,她是胡伯伯改嫁到带过来的,燕子是在大杂院这边生的小女儿。胡伯伯为什么不住农村老家,而是来到我们大杂院?胡伯伯的原住地叫三里坪,看地名就知道,离城区的距离是三华里,也就是1.5公里。胡伯伯也没有去他丈夫工作的乡下,当时农村户口如果不是招工提干,几乎没有可能转为商品粮户口(城市户口),但是,农村转农村还是可以的,只是要费点事。这些问题,只是我今天想出来的,不可能是当年小女孩思考的事。那时,我只知道,胡伯伯会养猪,每年都有一头大肥猪。因为关心胡伯伯的猪,几十年后还愿意讲这个故事。
养猪需要饲料,常言道:猪吃百样草,看你找不找。但是,光喂草是养不粗肥猪的,还得加点“硬食”同煮。胡伯伯承包了全院十几户人家的潲水,潲水在北方又叫“泔水”,主要成分是淘米水,其次是剩饭剩菜。那时候,粮食是定量的,谁家都不多,猪肉是每人每月只有半斤(250克),所以那时候潲水是很素的,但潲水沉淀下来的白浆,却是米之精华,猪的上等食材。
我们大杂院家家户户都有一只木桶,里面存放着淘米水。我们那里平常人家都不会整饺子包子,顶多隔三岔五煮个面条,所以,基本上天天都要煮饭,天天都有淘米水。我们把淘米水倒进潲水桶,剩下的就是胡伯伯的事了,她会及时来取的,因为,猪也要天天吃饭。英子是姐姐,很快,她也拎得动潲水桶了,成了胡伯伯的好帮手。
等到胡伯伯杀猪的时候,会回赠给出每家一块肉,这块肉,在当时是极其珍贵的。
大概20年前,我隐隐约约地听到,有朋友到英子的饭店吃饭了,又有朋友到英子的饭店吃饭了,反正名气不小。我一直以为,不就是个饭店嘛,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说到她?
16年我回乡的时候,朋友请我吃饭,定在英子的饭店“山乡缘”。我没想到她做得那么大,一个大大的农家乐院子,装修不俗,档次不低,光包厢就十几个。尤其是地理位置极好,是在县城到机场的主道上,而这块地,正是她自家的地,胡伯伯和她的女儿拥有农村户口嘛。
吃饭的时候,没有见到英子和燕子,都是她的员工在服务。不过,我还是请服务员去找了英子,请转告:老邻居妞妞和桑桑(我妹妹)来了。
这次我见到了她们两姐妹和胡伯伯,英子就是电视里成功女性的装扮。
多年未见,有点生疏,但还是很亲切。我们互相加了微信,那时我才知道,英子姓熊,学名熊鹰。
熊鹰,这个别致的女孩名字,以及她与生俱来的农村户口,都给她带来了好运气!
小时候住的天井房子,也有一口井,但只是用来拿水冰西瓜的。
那时候的人情味儿真浓啊。我在大院长大,少了很多这样的机会。偶尔我会去一个远房亲戚家玩,他们住胡同,模糊记得也是几个家庭一起分享四合院,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