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

本只想写写自家的故事,没想到土匪竟然不允许!如今决定先致力剿匪,待自由民主之花在大陆盛开时,再来完成自家的故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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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长沙找爸爸-----文革时期乘火车的经历

(2024-04-09 17:28:33) 下一个

二 青春的印迹-----大串联见证文革

1966-1967年的革命大串连时期,学生们可以凭串联证免费乘车。我和谢萍到贵阳的第二天,在她姑妈家早早吃了中饭后,我们把军用水壶灌满了水,姑妈给了我们一饼干做干粮。我们熟练地交叉着背上装着干粮和漱洗用具的军用书包和水壶,跟着谢萍的姑妈一起乘公交车到了贵阳火车站。谢萍的姑妈带我们到车站售票处找到她的朋友,用我们的串联证拿到两张到长沙的车票。

我们只知道这趟车是昆明到北京的普快列车,下午4点半左右到达贵阳站,停车30分钟。这是趟过路车,不知道会从哪个进站口进站;因是到北京,乘客也特别多,所以车站候车室里没有这趟车的候车牌,我们在车站外的广场上看到了这趟车的候车牌,有车站工作人员在张罗着要人们在牌子后面排队。此时牌子后面站的站、坐的坐,不到20人疏疏散散地排着队,我们站到最后面,很快,我们后面的人越来越多,弯弯拐拐候车队伍竟然难以看出尾在何方了。我们很庆幸自己所在位置相当靠前,谢萍的姑妈为此也感到比较放心。当车站广播通知昆明到北京的普快已离开六盘水站(到贵阳前最后停靠的一个大站)时,她告诉我们在原地等着她,她去上厕所,一会儿就回来。

没想到姑妈才离开,就有一个车站工作人员就拿着个电动喇叭走过来,大声通知这趟车很快要进站了,要大家排好队,准备检票上车。候车的人马上站起来一个紧贴一个地开始移动,我们也赶紧跟着移动。待那位拿喇叭的人离开后,弯弯拐拐的队伍里的人开始混乱地往前奔跑起来,我和谢萍也毫不示弱地跟着跑。我们个儿小东西少,虽然原先在我们后面的一些人跑到了我们前面,我们也很灵便地往前串了不少。靠近检票口时,队伍移动速度慢了下来,我们感觉到的压力越来越大,几乎不能往前移动了。排队的人身体一个紧贴着另一个,拿着票的手拼命往前伸,我和谢萍虽然已经靠近检票口,可我们的手却被无数只手遮挡着,根本无法引起检票员的注意。结果是排队时我们虽然在不少人前面,可这混乱的跑动使得我们前功尽弃,我们沮丧地成了这趟车最后进站的乘客。

等我们终于检了票进了站时,站台上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等着列车启动,所有的车门都已经关上了!我们着急地在站台上跑来跑去,哀求站台上的人帮我们打开车门,可他们对待我们的态度很一致:都把头冷漠地扭到一边,完全无视我们的哀求。我们只能继续怀着侥幸的心理从车头跑到车尾,希望能看到突然打开的车门。

突然我们听到身后有个女人着急的声音:

“哎哟!你们怎么还没上车!车快开了!”

我们停下来扭头一看,原来是谢平的姑妈!她一边气喘吁吁地跑着一边叫着出现在我们面前。她告诉我们自己从厕所出来就不见我们了,她在外面求了半天工作人员,才被获准进站看看我们是否上了车。

她着急地带着我们敲每一个已紧紧关闭着的火车车窗,车窗内大多数人根本不理睬我们,窗户纹丝不动;偶尔有人会打开窗,可没听她说完话就“砰”地一下把窗子关上了。

那时的我和谢萍,连火车窗户都摸不到,谢萍的姑妈着急地带着我们继续敲击紧闭的车窗,终于有一个车窗为我们打开了,里面的人对我们招手,让我们从窗子爬进去,可我们够不着窗台,谢萍的姑妈赶紧先后把我们抱起来,车里的人对我们伸出了双手,我和谢萍在窗内外的推拉助力下终于上了车。我们还没回过神来,随着“呜呜......"一声巨响,火车启动了!我们没能对姑妈招手说再见,也没能再看她一眼,只听见姑妈说:

“麻烦照顾她们一下了!”

我看见坐在窗边的年轻人代我们向姑妈挥了挥手说:

“放心吧,没问题!”

我们站定后,才发现整个车厢走道上都挤满了人,别说座位,连站位都没了!

开窗并帮我们爬进车厢的是两个小伙子,他们面对面坐在靠车窗的位置上。我和谢萍进来后,那些让我们进来的人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们不得不站到车厢走道上,不停地被来自不同方向的人挤着,移动着。身边站着的人都比我们高,我们什么都看不到。也没再见到打开窗户拉我们进来的人。

不知何时,车厢里几个有座位的人开始钻到座位下面睡觉,靠近座位站在走道上的人为此有机会临时分享一下座位。拥挤的车厢里这一小小的变动,让我和谢萍有了可以坐下的空间并有机会看到了窗户里自己的影子。此时,我们才知道天已经黑尽了。

我们把肩上背着的军用书包拿下来当座位,在坐满人的座位旁边的过道上坐下后,很快就跟车上大多数人一样,在火车沉重的“哐当,哐当,哐当”的行进声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醒来的第一件最急需完成的事是上厕所。我们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把军用水壶和书包留在挤满了人的车厢走道上占着位置,一边小声说着“请让一下,请让一下”一边低着头用双手推开挡住自己的人,往靠近车门的厕所间走去。

我们不断推挤站在走道上的人,也不断被他们推挤着,好不容易靠近厕所间了,才看到厕所的门大开着,里面也站满了人。

无法上厕所,我们只好忍着,低着头用双手推开挡住自己的人往回走。我们看到车门处特别拥挤,车门处的人都警醒着,显得有些紧张。不少人手里拿着行李,好像随时准备要下车似的。此时还有不少人拿着行李往车门处移动着,我们走回昨晚呆的地方,看到自己的军用水壶和书包都被踢到座位下去了。因为不少人挤到车门处去了,车厢走道不再那么水泄不通,我们可以走动了。我们从座位下拿起军用水壶和书包,熟练地交叉着背到肩上,慢慢往车厢中段走去。

车厢中段已没昨天那么拥挤,人们不用继续站着,都可以坐下了。这时,我们才又看到了昨天那两位拉我们进来的年轻人,我和谢萍看着他们笑了笑,他们看见我们显得很开心,告诉我们昨晚他们没能看到我们,还以为我们到别的车厢去了。他们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叫我和谢萍坐到他们车窗旁边的位置上。

这时我才发现,三个座位一排的硬座全都挤着坐了四个人。我还看到这两个年轻人左胸前戴着云南大学的白底红字的校徽。

这两位帮助我们上车的大学生一人手里拿着个大唐瓷杯站起来告诉我和谢萍,他们要下车去吃东西,要我们坐在他们的座位上等他们。

此时我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只感觉火车明显地减了速,还看到车窗外有一群人在跟着车狂奔,列车快停稳时,我们看到更多的人扶着行李在站台上排着队。我们旁边的大人站起来把车窗打开,伸头出去叫卖盒饭的人,我把头从他们腋下伸出去,看到几乎所有的窗子上都有人伸出头去呼叫要买盒饭。卖盒饭的人不少,他们也在争先恐后地往有人呼叫的车窗处跑着,不一会儿,我听到附近车窗里传来一个女人失望且愤怒的呼叫声:

“别买那家伙的盒饭,他拿了我的钱不给盒饭就跑了!”

她的呼叫声唤起了买盒饭人的注意,我爬在车窗上好奇地看着卖盒饭与买盒饭的人新的交易方式,之前买的人是争先恐后地把钱递给卖盒饭的,然后等他们给盒饭,把头伸出车窗外的人在大声呼叫吆喝着,站台上卖盒饭的在车窗下前前后后地奔跑着。知道有人欺骗后,买的人开始要求卖的人把盒饭拿在手上递给他们,卖的人也要求买的人一边递钱然后他们一边递饭,呼叫的和奔跑的频率都相应降低了……绿皮火车专题之四】古往今来,那些与火车有关的片段| 界面新闻图片取自网络

车停稳后,站台上排队的人就开始拥挤起来,不少人迫不及待地想往车上挤,乘警们一边伸开双臂奋力阻拦一边高声呼叫着:

“别挤!别挤!你们得等车上的人先下车才会有位置给你们。”

车上那些拿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人也在争先恐后大呼小叫地往车下挤。我很快就看到了那两位云南大学的学生,他们下车后就消失在人潮中了。车站广播通知要乘客们赶快上车,列车很快要开车时,他们拿着唐瓷杯来到我和谢萍面前,他们把杯子放到窗前的台子上,我和谢萍赶紧站起来让他们坐。他们要我们别起来,告诉我们杯子里的米粉是为我们买的,他俩已经吃了。我和谢萍看到米粉就感觉饿了,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开始吃起米粉来。没想到这米粉令人难以下咽,因除了酸臭味什么盐味都没有,我们把杯子还给他们,告诉他们我们吃饼干就行了。他们看看我们,其中一位马上就知道是什么问题了,他说这米粉肯定又没放盐。此时列车已经缓慢启动,想给窗外的小贩要盐已经来不及了……

列车开始发出单调沉重的“哐当,哐当,哐当”声时,我们所在的车厢里又挤得水泄不通了。乘客们又开始东倒西歪地闭着,有的很快打起呼噜来。

那两位大学生一直让我们坐在他们车窗旁的座位上,我们个子小,大家挤了一下,让他们也坐了下来。

此时他们才有机会与我们闲聊,他们很关切地问送我们上车的人是谁,我们去长沙做什么,还有谁跟我们一起去等。我们回答了他们的问题后,我看到他们和挤在一起坐着的人都显得很吃惊,什么都没再问再说了。

当时我不知道人们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很多年后我才明白,在成人眼里,12、3岁的我们在那个混乱的大串联时期只身远行,是令人无解且担忧的。

沉默了一阵后,他们告诉我们,他们要去北京,叫我们别去长沙找爸爸,跟他们一起去北京算了。因为这躺车直达北京不到长沙。如果我们要去长沙,得到柳州站换车。我不知道换车是什么意思,不假思索地告诉他不行。他们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座位上的人在列车单调沉闷的“哐当,哐当,哐当”声中昏昏入睡了……

我和谢萍毫无倦意,我们只想拉尿,可知道没地方可行,只能坐在座位上极其不适地扭动着,努力控制着自己得便意。已经快20个小时没上厕所了,虽然我们没吃多少东西也没喝多少水,但近一天下来已经尿急难忍了。

发现大家都昏昏入睡后,我一动不动地呆坐着,感觉自己座位有些发热,原来自己终于憋不住尿了。

 “谁的壶漏水了?” 突然座位下传出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

这声音像个紧急开关,我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但马上不会再尿了……

不知何时,列车开始减速了。两位云南的大学生告诉我们,前方停的站就是柳州站,我们要到长沙得在柳州下车,换乘到长沙的车。

我根本不知道换车是怎么回事,当乘务员吆喝着告诉到长沙的旅客要在此站下车时,我和谢萍才紧张地站起来拼命往车门处挤。两位大学生告诉我们可能来不及了,要我们干脆跟他们一起到北京算了。我急得要哭,告诉他们不行,我爸爸和他的串联队会在长沙等我们。那位拉我们上车的年轻人马上带着我们拼命往车门前挤去,他一边走一边呼叫挤在过道上的乘客让一下,在他的帮助下,我们算是顺利地挤下了车......May be an image of train and railroad

        图片择自网络,下图是解放前长沙湘江某处的一座跨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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