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青春的印迹-----大串联见证文革

到安顺爸爸让学生们在接待站登记完毕住下后，带我到了安顺实验小学的姨母家。

 姨母一家见到我们很高兴，进门后爸爸就叫我跟表妹出去玩，表妹兴致勃勃地要我到楼上她的房间去，我跟着表妹到房间角落上一个可移动的木楼梯前，木楼梯上端靠着一个一米见方的门洞，她很灵活地爬上楼梯，站在门洞前叫我上去，我们很快在阁楼上表妹的房间里说起久违的故事来......

妈妈搬到普安前，我和表妹见面的机会不少。三年级那年的暑假，表妹来普定跟我们住了几天。那时老师给我的暑假作业是每天写一篇日记，我记得最清楚的两篇日记是关于表妹的，我告诉表妹，那个暑假我的一篇日记是“今天小丽来我家了，她说安顺话，我说普定话。”另一片日记是“小丽有两个酒窝，我没有酒窝。”我还告诉表妹，我的日记7月中旬放假后开始写，9月1日开学时，日记最后一天的日期是7月45日，老师检查我的日记后，在班上告诉大家每个月只有30天或31天。我们为幼时的无知大笑起来……

表妹开心地跟我谈起我们在普定相处的日子里她记得的趣事，然后很兴奋地让我看她的裙子，问我的是否还在，我告诉她还在。我看看表妹的裙子，告诉她我的裙子还在，而且比她的新多了。告诉表妹我们搬到普安后，我曾穿着同样的裙子去上学，被男孩子们围着叫“将军，将军”，此后，我就再没穿了。

我和表妹年龄相差仅一岁，个子几乎一样，姨母给女儿做裙子时，给我也做了一模一样的一条蝴蝶袖裙子。这蝴蝶袖连衣裙是上小学前姨母送给我的，姨母跟母亲一样，总是认为孩子长得太快，新衣服不能做合身，必须做大才能多穿几年。这条连衣裙新的时候太大，我不喜欢穿，上小学那年母亲带我到贵阳看望三叔一家，逼着我穿上跟堂妹和她一起合影，这张照片留下了我当时的心情。表妹还记得谢萍，她问我上次跟我来的那个姑娘怎么没来，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怎么回答她，就听见爸爸在楼下叫：

“平儿，你下来一会儿。”

我沉浸在见到表妹的快乐中，高兴地跑到爸爸跟前，爸爸似乎有些勉强地笑着对我说：

“平儿，你和姨妈他们住几天，爸爸先回家，过几天再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小平，小丽好久们跟你玩了，你就在这儿和她玩几天吧！”姨母和姨父同声说道。

“好吧！”我高兴地答应了。

姨父姨母很快把晚饭做好了，大家一起吃完饭后，爸爸站起来把我拉到他身边，抚摸着我的头说：

“平儿，爸爸得到接待站去了，你要听姨妈他们的话，跟小丽妹妹好好玩儿。”

我看着爸爸，突然觉得他好象要哭了，爸爸的神情让我感觉不安起来，我突然不想留下来，想跟爸爸一起回家了。

身边的姨母注意到了我和爸爸的神态，她走过来双手搂着我的肩膀对爸爸说：

“老朱，你放心回去吧，小平在这儿不会有事的。小平乖，给你爸爸说再见吧。”

我没有对爸爸说再见，我拉着爸爸的手，想跟他一起回家。爸爸面对着我，一只手牵着我的手，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看着我说：

“平儿听话，你留下来跟姨妈他们住几天，爸爸要去处理一些事情，完了会很快来接你回家。”

我忍住哭瘪着嘴看着爸爸，爸爸放开我的手走出了姨母家。

姨父站起身来，跟着爸爸走出家门，往学校大门走去。

我和姨母还有小丽妹妹站在家门口看着他们。爸爸在通往学校大门的草地上突然停下来并转身来到我身边，搂着我，亲了下我的头，然后双手放在我肩上看着我说：

“平儿，你要乖乖听姨母姨父的话，爸爸会很快来接你回家的。”

我忍着泪、瘪着嘴看着爸爸使劲点了下头，爸爸向姨母挥了挥手，快步朝站在原地等他的姨父走去。

“爸爸再见！快点来接我！” 我对着爸爸的背影叫着。

姨母神情显得有些沉重，她一只手搂着我一只手搂着小丽走进家并随手关上了门。

过了一阵，姨父回来了，爸爸却没有回来。

我和表妹回到楼上，我突然很想爸爸妈妈，终于坐在表妹的床上忍不住悄悄地哭了。表妹不知道我怎么啦，赶紧跑下楼去告诉她爸爸妈妈我哭了，姨母和姨父马上一起上楼来安慰我，姨母坐到我身边搂着我，告诉我不要哭，不然爸爸会很不放心我，会处理不好要处理的事。我听了姨母的话，马上忍住不哭了，因为我怕自己哭会影响爸爸处理不好事情，不能来接我回家。姨母告诉我和小丽早点睡，姨父告诉我明天带我们出去玩儿。在姨母姨父的关爱下，我终于安静下来，和表妹一起上床睡了。

几天几夜乘坐火车，尽管有爸爸和他的学生们的呵护和关爱，几天不能在床上睡觉，我还是感觉困倦极了。姨母姨父让表妹睡他们临时铺的地铺，让我睡表妹的床。我躺在表妹的床上，虽然身边突然没有了爸爸和他的学生们，也没有了谢萍，这一觉我还是睡得很沉。

第二天，姨母起来为大家做了早饭，一人吃了一碗面之后，一起从安顺地区实验小学所在地东门坡向安顺市中心区的大十字走去。

近两个月的串联，12岁的我对城镇的认识和感觉发生的变化不小。大十字是安顺市最繁华热闹的商业中心区，近两个月前从普安到安顺时，姨母姨父带我和谢萍到过这里，那时我觉得大十字很是繁华热闹，走在街上目不暇接。在见识了省会贵阳和全国最大的城市上海之后，今天再次跟姨父姨母他们一起走在同样的路上时，再也找不到刚从普安到安顺市时，对大十字产生的那种感觉了。

我跟着姨妈一家在大十字闲逛，心里想的是普安家里的爸爸妈妈小弟弟，安顺对我已没了吸引力。看着我无精打采的样子，姨母告诉姨父带我到八小去玩玩，然后从那里走另一条路回家。姨父听从了姨母的建议，我们离开大十字，走到一条石头铺就的老街上。

我注意到这条街上有很多不同的卖菜的小摊贩，有的小摊贩挑着箩筐，他们卖的是自己种的萝卜白菜，香葱蒜苗等各种冬季才有的蔬菜；有的小摊贩是住家户，他们在家门前放两张长木凳，木凳上放着一块门板，门板上是他们出售的各种豆腐，煮好的红豆，腌菜，酸菜，各种辣酱；有的出售的是各种米粉，面条，馒头包子等。

走到这条街的尽头，我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高高的台阶和雄伟漂亮的雕花石头门庭，门庭两边的围墙很像老家普定三合院的围墙，青灰色带着白霜的砖头给人以饱经风霜的感觉。我们走上台阶进了大门，向左边的一幢楼房走去。姨爹告诉我这是安顺八小，以前他们和外公外婆住在这里，姨爹提醒我，小时候妈妈常带我来过这里。看到楼梯，我终于记起了自己摔跤的情形。儿时跟妈妈到过这里好几次。我能清楚记得的是，在这里我最喜欢和大哥一起在楼梯上尝试一步登两道楼梯，下两道楼梯。到这里几次我就摔过几次，至今膝盖上的疤痕还依稀可见……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尽管姨母、姨父常常带我们外出玩耍，我还是越来越想家、想妈妈、想爸爸还有我的小弟弟了。

我不再有兴趣跟大家一起玩儿，还不时问姨母：

“我爸爸怎么还不来接我？” 有时我甚至会告诉姨母：

“我想自己回家了”。

姨母和姨父总是对我说：

“小平乖，再等几天，你爸爸会来接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