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标题：领导真主党（Hezbollah）数十年的哈桑·纳斯鲁拉 (Hassan Nasrallah) 被杀，死时 64 岁。

副标题：在掌管真主党 32 年间，纳斯鲁拉将伊朗支持的民兵组织打造成一支有影响力的地区力量，也是以色列的有力对手。

By Neil MacFarquhar and Ben Hubbard         

Sept. 28, 2024Updated 2:50 p.m. ET                               

原文链接： Hezbollah Leader, Hassan Nasrallah, Killed by Israeli Strike at 64 - The New York Times (nytimes.com)

哈桑·纳斯鲁拉 (Hassan Nasrallah) 领导黎巴嫩军事化的真主党组织三十多年，并将其打造成为国内政治力量和强大的地区军事力量，拥有可能威胁特拉维夫（Tel Aviv）的弹道导弹。周五，他在以色列对贝鲁特以南的猛烈空袭中身亡，死时 64 岁。

真主党和以色列均于周六宣布了他的死讯。以色列官员表示，纳斯鲁拉是这次袭击的目标，这次袭击震撼了首都以南的人口稠密的城市达希亚地区（Dahiya），爆炸的烈度如此之大，当巨大的蘑菇云升起在地面上时，居民们惊慌失措地逃离被袭地。

自 2006 年真主党与以色列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战争后，近二十年来，纳斯鲁拉先生基本上不公开露面，也避免使用电话，因为担心自己会被暗杀。

最近几周，以色列在同一地区多次发动空袭，击杀真主党其他高级指挥官，其中包括该组织的一些资深成员，这些成员有些是 20 世纪 80 年代初该组织成立并开始对抗以色列对黎巴嫩南部的占领的创始元老。

1992 年，32 岁的纳斯拉拉 (Nasrallah) 接手了该组织，此前他的前任被以色列火箭弹炸死。多年来，他的黑胡子在黑头巾下变白，过程中他成了一位受当地人崇拜的什叶派穆斯林神职人员和赛义德（sayyid），一个祖先可以追溯到先知穆罕默德的人。

在他的整个职业生涯中，他始终坚持自己的核心说辞：以色列是该地区的外来威胁实体，需要被清除，每个穆斯林都有责任为这场斗争做贡献。

分析人士称，纳斯鲁拉在黎巴嫩组建了一支由以千记的基层战士组成的武装力量——包括学校教师、屠夫和卡车司机——并利用宗教激励他们战斗至死，并告诉他们保证在天堂里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作为伊朗在该地区帮助建立的最强大民兵组织的领导人，也是世界上武装最齐全的非国家军队之一，纳斯鲁拉让该组织的影响力远远超出了黎巴嫩。真主党军队在支持另一个盟友、邻国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的政府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当时该政府受到 2011 年开始的民众起义的威胁。真主党被美国指定为恐怖组织，该组织不但帮助培训哈马斯武装分子而且也培训伊拉克和也门民兵组织的战斗人员。

在黎巴嫩，纳斯鲁拉先生受到真主党什叶派穆斯林基层的极大推崇，他们认为他是一位富有魅力的宗教和政治领袖和军事战略家，并且一生致力于“抵抗”与反制以色列和美国在中东的影响。

对于以色列人来说，他是一个令人憎恨的恐怖分子，对以色列北部边境构成了长久的威胁，多年来，他在追求自己的目标时表现出了不择手段的残忍。

在他的演讲中，特别是在他减少公开露面之前的几年里，他经常呼应激烈的反以色列、反美言论，这些言论已成为伊朗伊斯兰革命的标志。 “这是一种癌症般的存在，”他在 2013 年纪念“耶路撒冷日”的集会上谈到以色列时说，这是一个伊朗倡议的节日，呼吁解放耶路撒冷，除了那个节日，他平常也总说。 “我们都知道癌症的本质是在体内扩散并致命。治疗癌症的唯一办法就是将其连根拔起，不屈服于它，不给它可乘之机。”

他经常将以色列称为“犹太复国主义实体”，并坚持认为几十年来从其他国家来到以色列的犹太人应该返回自己原来的祖国，并表示以色列将被巴勒斯坦国取代，让所有其土地上的居民一律平等。

 “以色列对该地区所有国家和人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永久性的问题，涉及能力、决策、安全、尊严、稳定和主权诸方面”，他在 2013 年的同一篇演讲中说道。

以色列官员和其他人经常密切关注他的演讲，以预测他会采取什么新行动。

根据阿拉伯传统，他被称为阿布·哈迪或哈迪之父（Abu Hadi or father of Hadi）。 1997 年 9 月，他的长子哈迪 (Hadi) 在与以色列人的交火中身亡，年仅 18 岁。哈迪之父这个绰号提醒人们纳斯鲁拉先生的个人信誉和对这场斗争的投入。据信，他身后留下了他的妻子和其他四个孩子，其中包括一个女儿。

 “他是这一斗争的具体体现。他牺牲了自己的儿子，牺牲了自己的一生，”真主党专家、卡迪夫大学（Cardiff University）政治学和国际关系讲师阿迈勒·萨阿德（Amal Saad）说。 “人们（黎巴嫩的部分人，译注）认为他是一个英雄般的、近乎神话般的人物，体现了正义和解放的所有属性。”

曾在以色列国家安全委员会任职、现为国家安全研究所高级研究员的约尔·古赞斯基 (Yoel Guzansky) 形容纳斯鲁拉既是“可怕的杀手”，又“非常睿智”。

 “他是一位战略家，”古赞斯基在纳斯鲁拉去世消息宣布前说道，并补充说，他对以色列政治有着深刻的了解，他曾试图影响以色列公众，让公众向他们的政府施压。 “他精于如何与以色列争斗。”

1983年，美国驻贝鲁特大使馆、美国和法国维和人员营房先后遭遇自杀式爆炸袭击，造成至少360人死亡，其中包括241名美国军人。被视为真主党前身的伊斯兰圣战组织声称对这起谋杀案负责，其中一些涉嫌策划袭击的人后来成为纳斯鲁拉领导下的高级指挥官。

在什叶派穆斯林神职人员的等级排名中，纳斯鲁拉先生是一个相当普通的霍贾托利斯拉姆（hojatolislam），比阿亚图拉（ayatollah）低一级，远低于穆吉塔希德（Mujtahid），即可以作为指导的“效仿之源”，（可以“释法”，译注）。人们认为他生活简朴，很少与真主党统治圈子之外的人交往。

纳斯鲁拉先生是阿拉伯世界最独特的演说家之一，他精通古典阿拉伯语，并融入了常见的黎巴嫩成语。他在演讲中提到要恢复阿拉伯人失去的活力，这一信息在整个地区引起了共鸣，该地区长期以来在以色列及其强大的西方支持者面前感到无能为力。

与大多数什叶派神职人员相比，他给人的印象并不那么阴郁，部分原因是他胖墩墩的身材，口齿不清，而且喜欢开玩笑。他从未推行强硬的伊斯兰规则，例如没在真主党控制的社区中强拍女性戴面纱。分析人士将此归因于他年轻时接触过黎巴嫩 17 个宗教派别中的许多教派，以及他不想将黎巴嫩人孤立于真主党什叶派宗教群体之外。

他时而展示长者般的慈爱，时而充满威胁。

德鲁兹教派（Druse）首领、有时直言不讳地批评纳斯鲁拉的瓦利德·琼布拉特 (Walid Jumblatt) 曾表示，他发现这种结合令人不安。 “有时人们的眼睛会出卖他们，”他说。 “当他平静的时候，他就会笑。看着随和。但当他受到一点挤压时，他就会用火辣的眼神凶狠地看着你。”

当黎巴嫩努力摆脱 1990 年结束的长期内战时，纳斯鲁拉先生利用伊朗和黎巴嫩侨民的资金帮助建立了国中之国，这包括医院、学校和其他社会服务设施。在一个政府辛苦的企图能正常供电并按时收垃圾的国家，真主党的组织能力在很大程度上让其出彩，并为民众所欢迎。

2000年，多年的游击战迫使以色列军队从自1982年入侵黎巴嫩以来一直控制的黎巴嫩南部地带撤军，这让他在黎巴嫩及其他地区赢得了新的尊重。

2005年，总理拉菲克·哈里里（Rafik Hariri ）在贝鲁特市中心被巨大的自杀式卡车炸弹暗杀。国际法庭后来起诉了四名真主党成员，但最终只有一名被缺席定罪。据信，这起杀戮是叙利亚政府组织的，叙利亚政府决心阻止哈里里企图挣脱叙利亚安全部队对该国的控制。纳斯鲁拉先生警告黎巴嫩人不要与国际法庭合作。

2006 年，真主党在一次跨境突袭中俘虏了两名以色列士兵，由此引发了一场战争，这场战争持续了 34 天，造成了大范围的破坏，黎巴嫩和以色列分别遭受了 1,100 多人和 150 人死亡。虽如此，那一战还是提升了真主党的地区地位。

战争以双方都宣布胜利而结束，真主党因与以色列正面交战而没有失败而受到整个阿拉伯世界的赞扬。战后，开罗、大马士革和其他阿拉伯首都的纳迷公开打出他的照片，而且纳斯鲁拉向黎巴嫩人民道歉，称如果他知道战争的破坏性有多大，他就会避免战争。对于一位阿拉伯领导人来说，这种道歉声明是罕见的。

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一项决议，呼吁真主党解除武装，并在黎巴嫩南部只部署一支联合国部队和黎巴嫩军队。真主党拒绝了这两项要求，声称其武器对于保卫黎巴嫩免受以色列侵害是必要的。批评者称这一立场是真主党保留武器的借口，而正是这些武器使该组织在黎巴嫩的政治运行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2008 年，黎巴嫩政府着手拆除真主党的私人通信网络，纳斯鲁拉称此举是对该组织宣战。真主党武装分子袭击了贝鲁特西部，在激烈的巷战中击溃了支持政府的武装分子。真主党如此将枪口转向其他黎巴嫩人，被该组织的批评者视为背叛，并说这证明其军事力量不仅仅是为了对抗以色列。

在派出武装人员保卫伊朗盟友叙利亚的阿萨德的过程中，纳斯鲁拉将这场冲突描述为对抗以色列的一部分，甚至一度声称“通往耶路撒冷的道路”穿过距离黎巴嫩/叙利亚边境180 英里的叙利亚城市阿勒颇（Aleppo），成为一个“南辕北辙”的即刻经典。阿拉伯批评者谴责真主党在保持黎巴嫩与以色列边境平静的同时，与穆斯林同胞开战和对其他穆斯利社区围剿。

纳斯鲁拉最初试图让自己置身于黎巴嫩混乱的国内政治之外，但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政党成员接受了内阁职位，并在议会中赢得了越来越多的席位。 2019年，他的地位在黎巴嫩再次受到打击，当时抗议者走上街头，谴责该国在痛苦的经济崩溃中臭名昭著的腐败统治阶级。一些示威者挂起纳斯鲁拉的纸人像进行羞辱，遭到与其他政治人物的同等处理，认为他是那些实行自私政策毁了国家的统治群体的一员。

2020 年 8 月，贝鲁特港区仓库内储存的大量硝酸铵发生爆炸，造成 120 多人死亡，附近社区受损，纳斯鲁拉先生与黎巴嫩政界人士合作冻结了官方调查，因为调查的重点是一些真主党的政治盟友。调查从未完成。（四年前的事情，想必各位仍有鲜活记忆。事后换算，硝酸铵的爆炸力相当500-1100顿的TNT炸药，伤人7,000，造成财产损失150亿美元。译注）

纳斯鲁拉先生 1960 年出生于贝鲁特，在一个由贫穷的基督教亚美尼亚人（Armenians）、德鲁兹人（Druse）、巴勒斯坦人和什叶派人混居的社区长大，他的父亲在那里有一个蔬菜摊。 1975年内战的爆发迫使全家逃到南方的家乡。

他是九个孩子中最大的一个，从小就非常虔诚，他出走至伊拉克纳杰夫（Najaf）的最著名什叶派哈扎（hawza）神学院。 1978 年，他比萨达姆·侯赛因的秘密警察先一步从神学院逃离（萨达姆同学的政权是逊尼派穆斯林，常态性压迫什叶派穆斯林。译注），返回黎巴嫩加入当时一支新的什叶派民兵组织阿迈勒（Amal）。不久， 20岁出头的他成为贝卡谷地（Bekaa Valley）指挥官。

1989年，他在伊朗库姆（Qum）的一所神学院短暂学习，认为1979年阿亚图拉霍梅尼领导的伊朗伊斯兰革命是什叶派走出其在穆斯林世界长期的二等生的最佳典范。

纳斯鲁拉先生周围的安保状况长期以来一直非常出色。 2002年，当他罕见地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记者和摄影师在会面前被蒙上眼睛，开车在贝鲁特南郊绕了一小会儿。然后，他的安全团队检查了进入房间的所有物品，甚至拧开钢笔以确保其中只有墨水。

2023年10月8日，即加沙战争爆发的第二天，真主党开始向以色列开火，此后双方一直针锋相对。尽管全面战争的威胁持续存在，纳斯鲁拉先生似乎不愿意拿出真主党的全部武器开打，估计有数万枚导弹，因为许多黎巴嫩人厌倦了严峻的经济问题和普遍的混乱，可能会因为真主党把战争引入黎巴嫩而憎恨他们。而背后的伊朗似乎也希望避免消耗其作为防御以色列袭击的前沿防线所储备的武器。

9月19日，他在最后一次电视讲话中指责以色列在几天前传呼机和对讲机爆炸中的攻击，那些爆炸导致真主党数十名基层战斗人员死亡，数千人受伤。 “对你们的报应将会到来，”他说。“报应的方式、大小、操作和地点——这些都是我们肯定会保守秘密的事情，保密至我们最狭窄的圈子里。”

译注：古语说“冤冤相爆”。纽时的这篇文章里提到了四次黎巴嫩大爆炸：

1983年10月23日，发生在黎巴嫩的几颗炸弹，由真主党前身的伊斯兰圣战组织实施，炸死了 241名美国士兵与58名法国士兵，都是国际维和部队的一部分。黎巴嫩断送了“国际社会”的介入。

2005年2月14日，发生在黎巴嫩的一颗炸弹，炸死了黎巴嫩的前总理Rafik Hariri，已经在高度影响黎巴嫩政治的真主党纳斯鲁拉同学，抵制国际调查。黎巴嫩失去了“实际政府”。

2020年8月4日，贝鲁特港发生大爆炸，千吨TNT级别的化学炸弹，炸到了普通黎巴嫩人的身上。真主党的纳斯鲁拉同学阻止了任何真实调查。黎巴嫩人大规模亲历炸弹的厉害。

2024年9月27日，发生在黎巴嫩的一波空投炸弹，以色列的钻地弹爆炸，带走了纳斯鲁拉同学。

后注2：纳斯鲁拉说以色列是“外部势力”。但对黎巴嫩来说，真主党的支持与操控者，伊朗，难道不是“外部势力”？只要真主党这个被伊朗操控的“外军”在黎巴嫩有“法外之地”，上面的那个四炸循环还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