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年底,老王决定要把奶吧卖掉。我很惊讶,这个奶吧的生意一直很好,经过老王的调整后,仅仅是热餐和热饮每周都有好几千块的流水,我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神经。老王说,奶吧时间拖得长,他想多些时间在家里帮忙。我听得甜滋滋的,又不放心的问:“那你以后总要干点什么吧?”老王说:“其实我们冷冻食品卖得不错,不如专门搞生产,做批发。”这些我也不是很懂,虽然担心,也就随他去折腾。
奶吧在市场上放了两个月,也卖出去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卖奶吧也不纯粹是为了有时间陪我。几个大的公寓渐渐建成了,很快就要卖出去,等周围居民更多的时候,这里很可能要建一个新的购物中心。老王经营这个奶吧也有三年了,营业额增加了不少,卖出去的时候挣了十几万。
从无到有地开食品加工厂的手续比较繁琐,找厂房费了很多周折。很多厂房根本就不允许做吃的,可以做食品的厂房很多又太小,放不下那些大机器和冰柜。终于在郊区找到一个基本独立的厂房,老王赶紧在国内进了几台大的饺子机和冰柜,又加紧填写食品行业的申请表。申请过程中得知,这种企业还需要一个卫生监督员,老王想起玉琳的英文和其他素质都不错,就跟玉琳商量,准备让她参加食品卫生培训,拿到证书后回来帮他做这个厂子的业务。
玉琳刚刚结束她攻读了几年的课程,快要毕业了,也在找工作。她本想找一个更稳定的工作,听到老王的建议,想了几天,决定接受老王的邀请,帮他创业。
经过几个月的筹备,一切就绪。前面是办公室,后面有冷冻室、生产车间和包装车间,还专门装修了很大的器具清洁室、更衣室和淋浴间。我帮老王看了日历,找了个吉利的日子搞了一个小小的开业仪式。其实也不能算仪式,因为离市区很远,我们没有邀请朋友们,参加仪式的除了老王、玉琳、新加入的原来在奶吧做工的杰克、胖胖的玛丽、刚移民来澳州的小陆,真正的客人只有我和儿子查理。老王看着标准时间开动了机器,不一会儿饺子就一只只地从一个滑板上滑了下来。大家一起鼓掌,我和老王很激动,儿子却被这动静吓哭了,我赶紧把他抱到旁边的办公室,塞给他一个棒棒糖。
我在家每天乐呵呵地整理家务,幻想着这个厂子走上快速发展的轨道,请他几十上百个工人,咱这个老板娘就可以到厂子里威风威风了。我想象着自己带着儿子来到厂里,众人围着端茶递水夸孩子,说不定还有人为拍马屁经常请我喝个茶什么的,哈哈。。。这个泡沫如此美丽,以至于我干活都倍儿带劲,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留意到老王越来越安静了。
真正大批量生产了,老王才开始明白在澳洲开拓市场有多困难。原先几个小的食品店根本不能消化这么多的冻饺子。老王在几个熟悉的店里每样口味都放了几十包,卖出去后再更新、结帐。报纸上的广告一直登着,但销售量跟从前差不了多少。老王试图找一些大一点的亚洲杂货店,但他们都有自己的长期供货商,轻易不敢接受新的产品,只有一两家小的杂货店同意试试看。投资这么大,现在连日常的开销都要倒贴,老王不敢告诉我实情,自己一个人熬得面焦背弓的。
其实我应当早发现这个迹象的。有一天老王告诉我,他从家里提了两万块钱转到公司,要发展业务。我一向都不管财务上的事,他要提就提好了。我还高兴他的业务要扩展了。
小安妮快三岁了,可爱活泼,她很会照顾人,和我们家查理很玩得来,我就常常把她接过来玩。有一次我带着两个小孩一起到厂里去,看到厂里冷冷清清,老王出去了,几个工人晃晃悠悠地在干活。我在厂子后面找到了玉琳和杰克。两个人正站着抽烟呢。这些天没见,她居然学会抽烟了。食品工厂对抽烟管理得很严,我想说他们,但想到玉琳这些年的磨难,就忍住了没开口。玉琳看见我,笑了笑说你怎么来了。我一看没有人给我端茶递水,更没有人拍我的马屁,只好讪讪地答了茬,拎了几袋饺子带上孩子就回家了。
这天,安排儿子睡下了,老王说要跟我谈谈。老王从来没有这么严肃地要跟我谈谈,我赶紧找个椅子,坐在餐桌旁,听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
老王说:“老婆,我们公司现在情况不太好,我想先给你交个底。”
我说:“怎么了,不是挺好吗?”
老王说:“我在开厂前没有做好市场调查。我们原先那点产量卖的挺好,现在产量太大了,销量跟不上,房租、水电、人员工资和各种开支又不停地付出去,每个月往厂里贴不少钱。这个厂子一上来就开大了,我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老王说着,用两个手使劲地搓了搓脸,我突然发现他瘦掉不少,嘴唇旁边的括弧纹深了很多,下巴都尖了。
我惊讶地说:“你不是说冷冻食品市场好吗?澳洲这么多人,随随便便买几袋我们不就发了吗?你打广告了吗?”
老王皱着眉头说:“现在不是打广告的问题了。这两天我跟玉琳还有杰克商量了一下,我们的问题是品种太单一,澳洲市场小,要生存就要增加产品品种。基本上一是把品牌统一一下,要加上其他面点的生产,再有就是尝试批量盒饭,还有就是委托代理商推销。老婆,”说到这里,老王咽了咽唾沫,很艰难地说,“说到扩大就涉及到投入,我想,我想。。从房贷里再拿出八万块,也许生意有转机。。”
“不行,”我立刻说:“你为生意已经投下去那么多钱,为什么还要从家里拿?你不能去贷款吗?”
老王说:“我接触了银行的人,他们说贷款只是给奶吧、比萨店那一类很平稳的生意,我们这种情况,基本贷不到款。我们已经投下那么多钱,再投有风险,可不投入就等死。老婆。。。”
没等老王说完,我就尖叫出来:“不行!我不同意!这个房子我们本来就贷了很多款,你亏掉了怎么办?我们在澳洲还有什么?就只剩这个家了。我们还有儿子,你不能打这个房子的主意!”说完,我跌跌撞撞地上楼了,留下老王一个人在楼下坐了很久。
(本故事纯属虚构,朋友们不必当真)
唉,从那么痛苦走出来,不变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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