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转身

三月底，结束了一份工作。对这个结束似乎充满了期待，因为有那么多琐碎的事情在等待着我。比如新开的诊所；积攒下的家务；春天的清扫和种植；许多看了一半的书和写了一半的字；面对友人的MAIL和电话，答应她们四月再回复......我一直都是个喜欢结束也喜欢开始的人。

三月最后一天在班上遇到的一切都很快乐，还收到了一盆造型别致的兰花，暗暗地庆幸总算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唯一的不快是那一天的腰格外地不得劲儿，引领病人的时候似乎看到自己倾斜的背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腰部右侧有个痛点时好时坏的，但现在这个痛点并不明显，而是整个下腰部弥散性地微痛，肌肉紧张双腿无力。晚上又是泡澡又是打火罐希望各种症状能缓解。

四月一日应该是轻松愉快的假日。上午下楼开信箱，一份广告掉在了地上，去拣的时候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没有地方可以抓攀，单手撑地也无法立起，好是无奈和无助。蹲了一会儿，用不知道怎样狼狈的样子慢慢起身，这才开始有了恐惧和担忧，知道不可再轻视。

两天来乖乖多躺，慢慢行动。还是坚持去散步了，但大不同前。以前我的散步似乎有祖父的遗传，就是快步疾走。被老公称为“竞走”，如果同行他总是少穿衣服干脆慢跑。现在可好，不知道哪一步不对就呼闪一下，腰以下放射性闪电。其实痛并不怎么剧烈，但整个腰部似铁板一块行动受阻，同时双腿发软。觉着自己就象大熊猫一样，笨呼呼地走不了几步，慢慢打滚慢慢转身悠悠然的木钝。

变成“大熊猫”后，我的世界发生了变化。一切都成了慢动作，于是所有动作和事情的分解和细节都变得清晰起来。原来一个下蹲和起立是这样的过程，牵动的神经和肌肉是哪些部位；想换一下被套，发现这是件和腰有关联的事件，缺一不可行......

慢慢转身，发现周围的风景就象影片里的拉摇和伸缩，慢慢拉近，有许多精致的特写。还有，蒙太奇到底是快速地跳跃还是缓慢地切换呢？现在的我是倾向于后者了。在我慢慢转身的过程中切换出许多似乎和现在毫不关联莫明其妙的往事片段。想到“莫明其妙”四个字很有意思，因为“莫明”所以就奇妙了！

写字写到一半，内心有声音催促我出去走路，就去了。走一圈的时间比以往要延长近一倍。和以往一样地出了一身汗，只不过出汗的原因是不同的。一边走一边很快乐，以前真的没有想到能够行走本身是一件值得快乐和庆幸的事！

在慢慢行走慢慢转身的过程中，我有了回顾的时间，发呆似的想想“忙”这个字对于我的意味。

我真的很忙吗？一点不假，我总是开始一件又一件“奇怪”的事，有的是应接有的是自找，而结束总是少于开始。日久天长，生活的天平就不平衡了。

那么你忙得有意义吗？怎么没有呢？我可以罗列出一大堆因忙而获的“益”来。

你忙得开心吗？问题来了，内心很吝惜地不肯给出肯定的答案。开心很重要吗？很幼稚的问题，到了这把年纪再如此问答真是太蠢了！

我开始逃避发呆，慢慢转过身来面对自己，听见那个自己慢慢地说：“其实，你的忙，只是个借口。” 心中一凛。

借口，就象是点燃的烟雾拉起的幕布，终有雾散幕落的时刻。有些事我可以逃避，但这一次我不想逃避内心的这份明白。

我在慢慢转身。

2009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