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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种愤怒——读《李鹏六四日记》

(2010-07-05 18:07:24) 下一个

文章来源:民主中国

一本《李鹏六四日记》,有人读出了出卖和奸诈,有人读出了真相和秘密,有人读出了绝望和悲哀,有人娱乐至死读得笑出了的眼泪。我也读了,我读出的是愤怒,而且不止一种。

愚顽之怒:顽固坚持“少数坏人背后操纵论”

这是中共几十年形成的惯性思维之一,认为多数群众一定是好的,是拥护共产党领导的。如果多数群众对党表示不满,那结论只有一个——有坏人在背后挑拨,在背后煽动。只要进行揭发,揪出坏人,加以惩罚,群众就会重新拥护党的领导。这个思维的形成必须有几个条件:党永远是正确的,这无须证明;群众永远是无知的,这无须证明;在党和群众之间永远隐藏着道德败坏的小人,这也无须证明。

我的愤怒不是因为中共何以形成如此荒谬逻辑,而是因为中共坚持这种荒谬逻辑几十年不动摇。《李鹏六四日记》对此作了非常好的诠释,他本人也对此逻辑深信不疑。在1989年,李鹏自始至终按照这种逻辑判断形势、采取对策、坚持立场、评论是非。不管民众如何表达、解释和澄清,这是我们自发的请愿行为,这是出自我们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是基于我们自己的是非善恶标准,我们不受任何人操纵和利用,但李鹏始终坚持:你们就是一群无知的傻瓜,你们实在是愚昧无知的,你们的确被坏人利用了。

绝望吗?绝望。悲哀吗?悲哀。愤怒吗?愤怒。面对如此愚顽逻辑,你还能说什么?你难道不是在满腔热情、恳切殷勤地和一块榆木疙瘩企图沟通吗?你应该做的,就是在他的榆木脑袋上猛敲一下——难道你一次都没有想过,共产党是不是错了?共产党是不是真的代表人民利益?人民群众是不是在表达他们自己的真实想法?哪怕你把人民群众全部当作坏人也好啊,至少明白他们不是在被少数人利用,至少明白他们表达的是自己的真实想法啊。

不平之怒:睁着眼睛说瞎话,背着牛头不认赃

明明是“4.26社论”激起民愤,爆发了规模空前、声势浩大的“4.27大游行”,明明是赵紫阳“5.4讲话”肯定了学生爱国热情,才让运动在5月5日开始趋缓,明明是在5月5日之后李鹏政府未按照赵紫阳总书记的要求,与学生及社会各界进行认真对话,才导致“5.13大绝食”,从而激发出全国范围的民众抗议运动。但李鹏硬将将事实颠倒过来,声称社论打击了学生士气,赵紫阳讲话又让他们死灰复燃等等,让人无法不气愤。

21年前,当满脸横肉的陈希同在《平叛报告》中歪曲事实、颠倒是非、信口雌黄时,我曾善意地猜想,这只是一种不得不如此的策略,对于基本事实,他们其实心知肚明。但21年后,当我看到李鹏时隔15年,在2004年仍在自己的日记里坚持:是“4.26社论”打击了学生的士气,统一了人心,运动即将平息,但赵紫阳的“5.4讲话”给学生重新点火,使运动死灰复燃;是他安排的、拒绝正面回应学生诉求、当时就不被学生承认的所谓“对话”活动,“取得了很好效果”,但因为赵紫阳的言行与邓小平的指示精神不一致,从而导致运动波及全国;是江泽民在上海果断查封《世界经济导报》,向全国传达了正确信息,平抑了运动,不是 “查封导报事件”火上浇油、导致新闻界集体走上街头抗议,投身运动洪流之中;是如果按照他的要求,统一认识,早日采取果断措施,运动就会很快平息,是赵紫阳故意纵容、甚至鼓励,导致民众运动愈演愈烈波及全国……面对一个睁眼说瞎话的人,你可以驳斥。如果这个人不是故意说瞎话,而是打心眼里认为事实就是他说的那种样子,你夫复何言?我的打算是,给他屁股上狠狠踹一脚!

如果李某人上网,绝对有资格获得“世界第一者”称号。

羞辱之怒:当民众的赤诚之心遭遇小人之心

4月22日上午,参加胡耀邦追悼会的学生代表3人长跪于人民大会堂东门之外,请求政府总理接受《请愿书》,但政府总理始终未出面。也许政府总理当时的确不知道学生是在向他请愿,也许学生用下跪方式向总理请愿并不合适,但作为一国总理,在事后不能把急于撇清自己当作要务,而置民众诉求于不顾,更不能以小人之心猜度民众的赤诚之心。《李鹏六四日记》向人们显示,请愿遭拒,导致北京高校学生罢课后,李鹏不是想办法回应民众诉求,平息民怨,而是急于动脑筋想办法,企图巧妙解释,撇清自己。更有甚者,他将学生向总理请愿的正当行为,认定为学生受坏人唆使,故意激化矛盾,将怒火引向他,将他推到矛盾一线。真是岂有此理!只要思维正常,任何一个人都明白,学生向谁请愿,那是对谁给予了期待和信任。作为一国总理、政府首脑,学生向你上书陈情,表达诉求,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合乎法合乎情合乎礼的事吗?但李鹏在这里发现了政治阴谋,而且自鸣得意。

学生要求与政府总理对话,那是天真的学生们以为总理官大,说话管用,为民做主的可能性也大。但李鹏想的是,我一旦出面与他们对话,岂不把自己摆到了风口浪尖上?反正人家赵紫阳是总书记,我何必出头?如此明哲保身、精于算计的人,还敢在日记里自我标榜“我一介书生,技术型干部,那里能应付如此复杂的政治局面 ”?明明是学生自己成立的自治组织推动了民主运动,使政府被迫表态同意对话,但李鹏坚持要和那些曾经阻挠、破坏民主运动的所谓“合法学生组织”如团委、学生会等对话,而拒绝与学生自己建立的自治组织对话。理由是一旦与他们对话,岂不变相承认了他们“非法组织”的合法性?于是李鹏宁愿让政府与民众的矛盾走向激化,致使运动从罢课升级为绝食,也要固守自己认为的“合法”,身为一国总理,如此鼠肚鸡肠,能不让人气愤乎!

无奈之怒:老人政治的权威源自何处?

中国的老人政治向来为人诟病,1989年民间曾经流传这样的段子,一群80岁的人召集一群70岁的人开会研究一群60岁的人的退休问题。此言不谬。有人或言,不管同意与否,这是中国的政治现实,因为80岁的老人们拥有强大的影响力和民众公认的权威性。那么《李鹏六四日记》向人们显示,所谓影响力和权威性究竟为何物。

赵紫阳想找邓小平交流工作,得先给杨尚昆打电话,如果杨同意,就带着赵去觐见邓大人,如果杨不同意,就对赵说,现在不合适,邓的权威性就这样得以凸现;赵紫阳觉得“4.26社论”的调子定得太高了,应该想办法转弯子,以平息社会上的怒火,谋求结束运动,但李鹏斩钉截铁地说,社论准确反映了小平同志的思想,是小平同志深思熟虑的结果,赵只好闭嘴,邓的权威性就这样再次得以凸现;赵紫阳作为总书记,决定发电报让人大委员长万里结束访问提前回国,以便“在民主与法制的轨道上解决问题”,但作为中办主任的温家宝说中办不能发这样的电报,因为温知道李鹏不是这意思,知道邓大人更不是这意思,邓的权威性在赵的直属部下那里也能得到凸现;已经退休的陈云、李先念、王震等人,不是给政治局常委们提建议,而是动不动就打电话给同样退休的邓,反复要求邓出来表态,采取措施,让邓自己也觉得中国的确离不开他的权威,比如邓不无得意地说“如果不是我们这些退休老人,连运动的性质至今都定不下来”;在邓大人家里,邓提出戒严,在作为最高掌权者的所谓政治局五人常委中,李鹏、姚依林表现得像暗中拿了大钱的托儿一样,立即表示热烈拥护、完全赞成、坚决支持,导致乔、胡两常委只好跟着表态支持,而将赵紫阳孤立起来,使邓的权威性得以彻底显现……

不要指责老人政治了,老人政治来自于一群不负责任者的炒作和吹捧,不是坐在轿子上的人不怒自威,是各位抬轿子的在故意渲染气氛。如果不是杨尚昆、李鹏、姚依林、温家宝诸人的吹捧和维护,如果不是陈云、李先念、王震等退休老人的不甘寂寞,用得着一位80多岁的老人来对国家大事指手画脚?而政治局的现任常委们又用得着如此顾虑重重、不敢决策?所谓老人的政治权威,原来是在位者拒绝自己承担责任、拉大旗作虎皮的结果,原来是帮闲者越俎代庖、煽风点火的结果。与其指责发号施令的老人,不如谴责拍马溜须的小人。

当然,《李鹏六四日记》内容十分丰富,还有很多刺激肾上腺激素分泌的东西,比如他的自负、愚蠢、僵化、顽固,如果你能克服厌恶之情,读完全书,也一定会有深刻印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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