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宫殿内。

阖闾端坐，孙武随侍。伍子胥领要离进殿。侍卫看着要离偷笑。

阖闾吃惊地张大嘴，不满地：伍先生，你知道寡人需要什么。怎么带来个滑稽优伶？开什么玩笑？

伍子胥：我怎敢把大王所托之事当儿戏，这位是无敌勇士要离。

阖闾：看他细胳膊细腿，恐怕只能在三岁小孩里称王称霸，就算胆大又能怎样？你不是让他白白送死，让庆忌笑寡人手下无人吗！

要离：敢问大王是以貌取人，还是以能选士？

阖闾：这、、、、、、要知道，你的对手是号称第一的勇士，多少与他条件差不多的人，在他手下过不了三招。能在水中力斩巨鳄的椒丘訢也只能招架五个回合。

要离：在我眼里，椒丘訢都算不上勇士，何况其他人。

伍子胥：这个我可以作证。要离的身形在万人之下，胆识却在万人之上。

阖闾疑惑难解：寡人相信先生不乏勇气，但是你的自身条件毕竟与对手差得太远。他跑起来一步十丈，快逾奔鹿，而你大概一步三尺都感勉强。他力大无比，碎石举鼎跟玩似的，而你看样子手无缚鸡之力。

要离：条件不是绝对的，是可以转化的。比如近身突袭，他的优势和我的劣势就都不存在。

阖闾来了精神：听着有点神奇。可否当场一试？

要离：悉听大王安排。

阖闾高声：来人！

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卫士上前单手轻推要离，要离晃动了两下。阖闾皱起眉头。卫士运气，大喝一声，猛然发力狠推要离，要离纹丝不动，卫士却倒退几步重重坐在地上。又有两位人高马大的卫士上前猛击要离，结果变成彼此互击，双双倒地。四五个人同时出手，要离游走其间，突然，要离跳出包围圈，毫发无损，对手则鼻青脸肿。

阖闾起身，走到要离身边，躬身施礼：寡人有眼无珠，不知先生身怀绝技，万请见谅。

要离：其实这是雕虫小技，不足制胜。若想成功，关键在于如何取得庆忌的信任。

伍子胥：先生真是一语中的。庆忌原本多疑，逃亡后，更加猜忌，除了身边几位，从不相信任何人。

阖闾焦虑地：得不到信任，便不能近身，近不了身，便无法下手。这便如何是好？

要离：大王勿忧。对付顶尖人物，必用极致手段，否则不能成功。

阖闾：寡人有世上最锋利的兵刃，鱼肠剑、莫邪剑与吴钩，无论多么结实的铠甲，都可以毫不费力地穿过。用它们可以增加成功的把握。你喜欢用哪一个？鱼肠剑如何？

要离：大王利刃，天下闻名。有一在手，壮士惊心。我拿任何一种，都会引起庆忌疑心。所以，我决不能带任何属于大王的兵器。

阖闾宽慰地：看来先生早有成竹在胸，如此，寡人无忧矣！事成之后，寡人一定重重有赏，倾国中所有，随先生所愿。

孙武：大王，我有一计，保准打消庆忌疑虑。只是、、、只是苦了要离先生。

要离：大丈夫不做则已，做则彻底。我接下这事，就已经准备好承担最大牺牲。

伍子胥：请入密室详谈。

                                                                        三十四

夜晚，要离茅屋。

要离与妻子相拥床上，儿子睡在一旁。

阿柔脸上流着泪，抽泣着：你能否不答应伍子胥，咱们一家逃进海上荒岛，不问世事，尽享天伦之乐。

要离抚摸着妻子的头发，陶醉地嗅着：在这世上，除了岳父、伍大哥，就是你对我最好。我不是不想享受妻子家庭之乐。你知道，我从小就是孤儿，幸亏岳父收留了我，否则早就不知死在哪儿了。我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我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我们的家。岳父不但救了我的命，把你许配给我，还教了我许多本领。他临去世前曾经告诉我，独善其身，光为小家束缚，不是大丈夫所为。

阿柔撒娇地拱在要离怀里：我不要你做大丈夫，你是我的小男人。

要离：再说我们还欠着伍大哥人情。

阿柔：我就知道伍子胥笑里藏奸。

要离冷冷地：你觉得我不会成功吗？

阿柔：这种事，败则亡，胜亦亡。对我们家没有半点好处，为什么要干？

要离：伍大哥对我们好，把我当兄弟。兄弟有求，我能拒绝吗？再说我喜欢挑战，越是不可能的事，我越想干。

阿柔：为什么牺牲的总是我们，而不是伍子胥、孙武这些出谋划策的人？

要离：你以为每个人都有资格做牺牲吗？奉献上天祖先的牺牲还要挑个全色全身的牲畜，能做牺牲的人若非极品，能有什么价值？只能白白送死。

阿柔哭出了声：你这一去，必不得生还！虽然肯定青史留名，后世人都能记得你，但是我们母子呢？就算像专诸一样，妻子儿子可以享尽荣华富贵，又有什意思呢？没有你，我们还有什么活头？

要离拍拍阿柔：我知道对你们来说太残酷，但是那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难道你希望我一辈子平平庸庸的苟活吗？

阿柔：你呀、、、、、、

要离：能够赴汤蹈火，死不旋踵，才是英雄本色！

阿柔抱着要离大放悲声：阿离！

孩子惊醒，也放声大哭。

要离把妻子儿子抱在怀里，热烈亲吻。

阿柔流着泪说：我爹早就说过，你绝不会平凡度过一生，一定会青史留名。他让我考虑清楚再嫁给你，免得后悔。

要离：你现在后悔了吗？

阿柔：后悔！倒不是为我，而是为了儿子。儿子、、、、、、（紧抱儿子大哭）

要离颤声说:你应该恨我！来世我们绝不再做夫妻，你应该嫁个小康人家，平平安安，子孙满堂，天伦祥和。

阿柔悲怆地：天哪，人为什么要相互仇恨残杀？好好相处不行吗？

要离拍拍阿柔的肩膀：人都有一死，大丈夫不怕死，只怕没人知道自己，白活一回。别难过，来，再吹一曲吧！

阿柔捧起陶埙，呜呜吹了起来。

要离闭上眼睛静静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