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江第一船的故事
2009年3月10日 12:57
作者:张军荣 魏靖 秦小奕 选稿:赵菊玲
这是渡江战役中,长江北岸渡江的船只开出港口向江南进发(资料照片)。
“渡江第一船”提前15分钟“抢跑”
后方紧急命令“回来”,“船长”宋孔广“违令”:死也要死在南岸上
“长江风平浪静,我军万船齐放,直取对岸,不到二十四小时,三十万人民解放军即已突破敌阵,占领南岸广大地区,现正向繁昌、铜陵、青阳、荻港、鲁港诸城进击中……”
60年前,毛泽东在这篇为新华社撰写的题为《我三十万大军胜利南渡长江》的新闻稿中,对百万雄师横渡长江的恢宏场面作出气势非凡的描写。在万艘英勇的渡江战船中,那曾立下赫赫战功、率先将战士们送抵长江南岸的“渡江第一船”当年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呢?
日前,本报记者辗转找到了仍健在的“渡江第一船”“船长”——原南京军区装甲兵副司令宋孔广。在南京军区司令部第四干休所的活动室里,85岁的宋老以眼镜盒当“船”,会议桌的中心凹槽当“长江”,为我们还原当年“第一船”渡江的故事。
渡江前 为加速双桨渔船变四桨
渡江战役时,宋孔广只有24岁,任27军79师235团3连副指导员。这个团是赫赫有名的“济南第一团”。1949年3月初至4月初,宋孔广所在的部队先后抵达安徽无为县的长江岸,做渡江南进的各项准备工作。当时,部队中的很多战士都是北方人,不识水性,由于信息闭塞,加上国民党对长江天险“妖魔化”宣传,北方人眼中的长江是 “无风不起浪,有风浪三丈”。为打消战友们的顾虑,使他们尽快掌握游泳技能,宋孔广带领他们在内河学游泳,没有救生圈,就抱着木盆、竹板天天练划水。
另一个难题是船。当时大部分船只都被国民党带到江南去了,带不走的也全炸毁。为了找船,宋孔广四处奔走。曾被国民党军队打断一条腿的“船老大” 拍板:和解放军合作!在他和船工的纷纷响应下,到3月底,3连成功征集到151只渔船,选调水手2467名。宋孔广还记得,渡江时,这位“船老大”用断腿仅存的腿弯夹橹,双手奋力划桨帮助解放军渡江。
要以迅雷之势突破国民党的长江防线,就要加快船速,缩短船队在江面上行驶的时间,但征收来的民船都是渔用小木舟,船底较平,只有一对桨,航速十分有限。如何加快航速呢?宋孔广和战士们经研究,决定在后船身加一对桨,条件好的船底再安置一个船橹。下水一试验,航速果真大大提高许多,这个办法立刻就被推广开了。
船有了,“引船入江”又是一个难题:搜集的民船集中隐蔽在内湖,离起渡点还很远,内湖有的与长江相通,但相通的入江口有国民党严密把守,内湖与长江不相连的地方,中间隔着十余里旱路,船只要渡过长江,还要翻越几丈高的堤坝。部队最后决定采用在渡江点“开坝挖河”的方案,将渡江点的江堤挖出一个“ 豁口”,宽度可以让渡江船只通过,保留一定高度防止江水决堤,再从存放船只的内河内湖挖引河通到渡江口。为了不让敌人发现,夜幕降临后,挖河工程才开始进行,经过连续二十多天的午夜作业,就挖出了一条引河。
渡江时 “渡江第一船”“抢跑”
4月20日,国共和平谈判破裂,毛主席和朱德总司令签发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当晚19时,宋孔广与战友们、船工集结在无为县长江北岸一线,用粗糙的黑泥碗喝了“齐心酒”。就在这时,又传来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毛主席今晚不睡觉,专门等着渡江战役的喜讯。“大家的情绪更加高亢了,都憋足了一股劲。”宋老说。
行动开始了。在夜幕的掩护下,他们悄悄揭去堤坝上的竹板,用水冲软挖掉一半的堤洞上的土,将隐藏在江堤内侧的木船用绳拖出,越过稀软湿滑的江堤,滑入长江。风平浪静的江面上,只见一只只整装待发的小木船,在距离渡江点上游150米处一字排开。宋孔广则与渡江突击队的另外12名战士一起登上了排在首个冲击位置的排头船。
按计划,20时30分发起冲击,船队有规定,不能传达命令、不能吹号、不能用信号,后面的船要跟着前面的船往前冲。20时15分,全连的船都上了江面,排放到位。宋孔广所乘的排头船这时调过头来,准备听命令启航。一看“排头船”调头,其他船误以为攻击开始了,也跟着动了起来。看此情形,宋孔广所在的排头船顿时冲了出去。“船冲出去一百米后,我就听到岸上的营长董万华喊:回来、回来。听到喊声,我一看情况不对,但退回去已不可能。我对战士们说,咱们死也要死到南岸上去,同志们冲啊!”宋孔广与战友们誓死一搏。
改装后的船走得很快,船队很快驶离江岸100多米远,这时,国民党守军开始用轻、重机关枪疯狂射击。宋孔广与战友们一边用脸盆、铁锹划水加快船速,一边躲避子弹。宋孔广所乘的船只率先抵达南岸后,年轻的船工迅速跳下,喊着口号用身子死死抵住船身,帮助解放军顺利上岸。强大的解放军很快突破了长江天险。宋孔广所乘的排头船最先渡达南岸,但是,他们比规定开船时间提前了15分钟,违反了纪律,所以事后争议也很大。后来,还是聂凤智军长说的一句“中国人民解放军先过的江”平息了争议。
渡江后 “第一船”其余12人都牺牲在上海
成功渡江后,解放军大军如决堤之水,汹涌向前。21日拂晓时分,宋孔广所在的一营行至繁昌县东山时,与敌88军不期而遇,双方打了一场“遭遇战”,当时的88军还剩200多人,最终被一营轻松击破。
“我和渡江突击队的12位战友是坐‘第一船’第一批登上南岸的,没有一个伤亡,没想到一路打到上海,除了我之外,全部牺牲在上海四川路桥。 ”21日天亮后,宋孔广突然接到上级通知,调离三连,去一连担任指导员,原来一起浴血奋战的其他12位同志则继续南进,进抵上海。当他再次打听到战友的消息时,他们已全部牺牲。“他们牺牲在5月13日,离上海解放还差2天。”宋老说,当时为保全上海建筑的完整性和人民人身财产安全,全军严禁使用重武器、炸药包等,上海的四川路桥是解放军进攻的必经之路,国民党军早在桥边的楼顶布置了严密的机枪防线,“敌军在暗处用机枪横扫,我们的突击组在明处冲锋,和我同船的12位兄弟就是这样倒下的。”说到这,这位戎马一生的老人不禁闭起了双眼。
英雄档案:
宋孔广,1924年出生,山东威海人。1944年参加八路军东海独立团,翌年加入共产党。后编入华东野战军,先后参加了胶东保卫战和孟良崮、济南、淮海、渡江等战役。1950年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1953年于军事学院学习,翌年任一七九师副政委。1968年出任坦桑尼亚军事专家组组长。 1971年回国任一七九师政委、师长。1978年进军事学院学习,翌年任南京军区装甲兵副司令员。1984年5月离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