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院长是我们研究生院的院长，是个大胖子，个子也高高的，开始我们就怀疑杨院长也是研究生毕业，因为据一个哥们的统计，研究生毕业的，身高超过一米八五以上的，绝对是小概率事件。也就是说，是没有可能的。

但是据说杨院长是五十年代留苏的学生，得了个副博士学位，后来又到南斯拉夫去进修。87-88年的时候吧，因为科委和教委的头头们也都是留苏的副博士，中央就下了个文件，凡是苏联的副博士，对外交流时，就可以称博士。若说学术掺假，这些副博士，大概也就是中国学术界，自《围城》克莱登的博士之后，最早的公开的真的假博士了。

后来前苏联倒了台，变成了独联体，这批留苏的副博士，就被戏称为“流毒（留独）"的博士了。这杨院长，自然也在其列。

杨院长是院长，自然自己也带有博士生，但他并不教我们课，有限的见他的机会，是为我们上政治课。17年前的时候，由于资产阶级在校园里搞自由化，所谓的政治学习，也都是名存实亡。杨院长就给我们讲南斯拉夫的风景，讲南斯拉夫的街道如何宽广，和建筑是如何漂亮：同学们，南斯拉夫，可真是社会主义的带头人。他讲话的声音，慷慨激昂，抑扬顿挫，他的一个博士生经常就在背后，怪怪地模仿他的声音讲话，大家就跟了笑。因为刚刚看过钱钟书的电视剧《围城》，里面那个自伦敦毕业的教务长的形象，是深入人心的。

一年后的一天，一个吉林来的研究生，叫什么名字已经记不得了，到街道上去看热闹，不小心就被人给打死了。

杨院长出面作证，这个学生，是个好学生。出事前的一天，他还在教室里写毕业论文。论文写完了，到外面去轻松轻松，就赶上了出事。

后来学校里搞人人过关，杨院长召集同学们讲话：同学们，我和研究生院的老师，都没有看到我们有任何学生出去闹事。你们有谁自己单独的出去过，可以自己讲出来，也可以给我写信。我们研究生院，决不会为难大家。

结果，我们研究生院，好几百号的学生，都没有出去，也都顺利过了关。

除了那个倒霉的死了的来自吉林的学生。

这以后，杨院长有事没事时，又继续给我们讲了若干次政治课。他的声音，依然是抑扬顿挫，依然是慷慨激昂：同学们，稳定，确实是很重要呀，你们想一想，那南斯拉夫，曾经是多么漂亮的国家呀，可现在，整天在打仗，都是动乱，给折腾的呀。

这几次，就没有学生，再偷偷地在背后笑欢他了。

2005-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