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飞吧，鸽子》引出的一段恋情

舒怡然

无论如何，程欣都没有想到，就因为唱了一支《飞吧，鸽子》，竟给她带来了那段恋情。这恋情中的另一位主人公叫祁建平。

程欣是我大学时的同学，但不同班。我们入学时是按英语成绩分的班，她在普通班。程欣天性好玩，读书对她来说就是有一搭无一搭的事儿。和大多数北京女孩一样，程欣特爱说也能侃，但她的侃不使人烦，听起来还饶有风趣，所以她在班里算得上是个讨人喜欢的人。

说起程欣的长相，用一个字来形容比较恰当，那就是俏。一看她那张脸，你也说不上哪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就是给人一种印象，很俏。

想来也是怪事，这么一个活泼俏丽的女孩，都大二了居然还没有男生追求，莫不是男生都是近视眼或色盲什么的。其实不是，男生们是不敢追她，觉得她的条件太高了。你想啊，一个北京女孩儿，长得这么好，人又聪明活泼，就是学习差了点儿，可那有什么关系呢？男生找女朋友，功课好坏绝对是次要的。

不过，程欣自己并不着急，她每天风风火火，有说有笑，估计她心里有谱，好女还愁嫁不掉啊。话虽这么说，可看到那些相貌平平却有了男朋友成双成对进进出出的女孩子，程欣这心里还是有点泛酸。就是啊，自己哪点不如人呢？程欣很盼望折腾点事儿出来，也好让大家认识自己，要套用如今的话说，就是要打造个人的知名度。

学校每年春天都要举办一次文艺汇演，有点象现在的真人秀。那些表演欲望强又有特技才华的同学，可以一展歌喉，或是练点别的什么绝活，比如拉二胡，拉小提琴，还有吹口琴，玩口技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真称得上是一次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才艺集萃的空前盛会了。

程欣从小就喜欢唱歌，平时没事就爱瞎哼哼，水房楼道到处能听到她的歌声。她的嗓音算不上甜美，可是听上去别有一种韵味，很有磁性。于是班里的同学就鼓动她说：“嗨，你歌唱得这么有味儿，干嘛不去露一手，震一震他们。”程欣听了，把眼一瞪，“震谁去啊？我唱歌图的是好玩，还没想过要震住谁呢。”但是，禁不住老是被大家这么鼓噪，程欣还真的动心想去试巴一下了。

程欣要去演唱会唱歌了，这消息不胫而走，全系人人皆知，大家要去捧场啊。那个春天的文艺汇演显得格外热闹，因为多了个新秀----程欣，大家都期望看看她的演技，这可是程欣第一次登台表演，那些嫉妒她的人也很想去看笑话呢。

当报幕员开口说：“下一个节目，女生独唱，《飞吧，鸽子》，演唱者程欣。”时，大家都屏声静气，有一两个男生还吹起了口哨。只见程欣大大方方地走上舞台，她穿了一件纯白色带波浪皱边的连衣裙，脸上化了淡装，看上去更俏了。她刚开口唱第一句“鸽子啊，在蓝天中翱翔，带上我殷切的希望”，台下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随着歌曲渐入高潮，程欣的演唱也愈发投入，等她唱到“飞吧，飞吧，我心爱的鸽子。。。”时，全场是掌声雷动。那些七九级的男生还高声地喝彩，把现场气氛推向了极致。那天男生们如此热烈地捧场，不知招来多少女生醋意大发呵。

从那次演唱会之后，程欣便当之无愧地成了全系的名人，几乎没谁不认识她的，那个唱“鸽子”的俏丽女孩。也正是那场演唱会，使一个七九级的才子名叫祁建平的男生，恋上了我们的小鸽子程欣。程欣特别大方，不象有些女孩子谈恋爱躲躲闪闪。每天吃过晚饭，她总是匆匆地撂下碗筷，就急着往外跑，宿舍里的人就开她的玩笑，“嗨，那么急干嘛呀？”程欣毫不掩饰地说：“约会去呗！”一时间，他们俩人的恋情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有些好奇之人还不惜功夫，作了深入调查，结果发现，其实那个才子祁建平早就暗恋上小鸽子，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也是那天演唱会热烈场面的由来，因为祁建平的几个铁哥们早就卯足了劲想去起哄了。

祁建平人长得高高的，戴一副黑色宽边眼镜，看上去有点学究气，但斯文中不乏浪漫。他与程欣走在一起，总令我想起小说中描写的三十年代北平街头那些浪漫的青年男女。程欣和祁建平的恋情有多热烈，谁也无从知晓，大家能看到的就是他们整天形影不离。自从与这个祁哥哥谈上恋爱，程欣的变化可是不小，她不象以前那么了无心事无牵无挂的样子了，经常是若有所思，有时还现出几分郁郁寡欢。大家暗地里感叹，这女孩有了心上人就是不一样，心事重重啊。且忧且喜有谁说得清呢。

可惜这对恋人很快就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不是他们不谈了，是祁建平毕业离开了学校，据说他被分配到北京某家研究所，可能也是为了程欣，他才做出了留京的选择。看不到靓男静女成双成对，大家心里还真觉得象少了点什么似的。程欣仍会时不时向大家通报她和祁哥哥的进展，比如说暑假俩人一块回他的老家青岛了，一起去游黄山了，等等。总之，我们知道程欣是个黄花有主的人了，别的男生也就不用再打什么主意了。

直到毕业两三年以后，有一次偶然在系里又碰到程欣，她看上去不象以前那么俏了，脸上有了少妇般的成熟，再看她的腰身，知道她肯定是生过孩子，体型还没有完全复原，看起来有点臃肿。便打趣地问她祁大哥如何呵，哪想到她把嘴一撇，说：“嗨，我们早完了，我一毕业我们就各奔东西了。”“为什么呀？”“我们俩，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他总想把我变成他喜欢的那类女人，我呢，也总是期待着他能够改变一下成为我想要的那种男人。所以，只好个走个的路了。”

我听了，只有目瞪口呆的份了，什么也说不出来。还是程欣会打圆场，她笑笑说：“你呀，别为我们惋惜了，我现在多好，儿子都快一岁了。”乖乖，我心中那个充满浪漫情调的程欣，怎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望着程欣那张椭圆型的脸，没有了当年的那份“俏”，有的只是富态，这就是当年在台上唱《飞吧，鸽子》的那个女孩吗？我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其实，世上不是每一段恋情都能有个美满的结果，那些没有结果的爱恋，就如同山间开的恍花，开了又落了，来去匆匆。也许，对有些人来说，没有结果便是最好的结果吧。至少我感到程欣那时活得很踏实，没有一点失落，一只小鸽子就这样飞了。。。

2010 年 10 月 31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