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舒怡然

又快到鬼节了，美国的Halloween，中国人把它翻译成了“万圣节”，取其“神圣的夜晚”（holy evening）之意。为什么没有直截了当地翻译成“鬼节”，是不是怕得罪了群鬼，干脆把它们都封为“大圣”，也好讨个吉利。

甭管怎么说，万圣节就是千鬼集合欢庆的日子，而美国的万圣节早已经演变成了“儿童节”。从两三岁的小孩到高高大大的英俊少男少女们，万圣节之夜都要装扮成各种鬼怪，挨家挨户敲门要糖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地重复着那句再经典不过的话：“trick or treat？”。当然是treat了，谁敢惹这些大鬼小鬼呢？玩笑话了。其实，每家给孩子们分发糖果，实在是一种爱心的表示。我自己便深有体会，看着孩子们在你递过去的篮子里挑选着自己喜爱的糖果，真的也是一种享受呢。

好了，平日里总说正经话，好不容易有个鬼节，是不是也能说上几句鬼话。鬼话说给人听，有点瘆得慌呵。

我一直对这个问题有点将信将疑，就是世界上真的有鬼吗？在中国一般受过教育特别是高等教育的人，是不大愿意承认自己相信鬼的存在，因为我们那个时代所接受的教育，注定了我们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如果你承认了，那等于是说你相信迷信，而迷信总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东西。

最近读了张爱玲早期写的文章《中国人的宗教》，它解答了我的好多疑问。写下其中一些有趣的部分，也算是个读书总结。张爱玲在文章中谈到中国人有一个佛教的地狱和一个道教的天堂，这几乎成了中国人信奉宗教的共同背景。人死后的灵魂都要到地狱里去走一遭，接受审判。那么这阴曹地府里来来往往的自然都是些鬼了。鬼到底是什么样呢？比较学院派的理论说，鬼不过是一口气不散，是气体，所以鬼是经不起风吹的，固有“新鬼大，故鬼小”的说法。

人的下一辈子的境况与遭际全要看前世的操行如何。好人就会被投胎到富人家，至于那些品行不端的人，他们只能投生去做下等人，或是低级动物。犯了罪受罚也有三种选择，一是就地处理，呆在地狱，永无出头之日；二是在来生，让你服苦役，一生历尽磨难；三是在今世，惩罚你的罪过，譬如，不孝之子自己的儿子也不孝，这就叫作报应。

怎么样才能使鬼们记不得前生的事儿呢？据说鬼在离去之前，先喝下迷魂汤，这样他们就会忘了前世。他们被驱赶着爬上一只带齿的巨轮，惊恐地往下看时，被鬼卒在背后一戳，便跌下来，跌到收生婆手中，这就叫作“轮回”。许多东方古国都有轮回一说，但只有中国人把这个过程设想得栩栩如生。所以那些屁股上有青记的小孩，当初一定是踌躇着不敢往下跳，妈妈总是责问他：“你就这样不愿意来么？”

再说那道教的天堂，有的是琼楼玉宇，总是带着洁净空白的感觉，近于“无为”。天府实行着极端的分工制，有文神和武神，财神和寿星。地上每个城有城隍，每个村有土地，每家有两个门神，一个灶神。每条河或湖有个龙王，还有无职业的散仙。

中国的天堂虽然格局伟大，但比起中国的地狱来，却总是显得苍白无光，因为天堂与人间相去甚远，关系不大。所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人们也没有强烈的欲求非要去天堂不可。反而地狱更有人情味一些，在这里人们可以实践前缘，也可以结下来生的缘分。念及鬼终归有一天会轮回转世重返人间，希望总还是有的，有了那份希望，鬼们便其乐无穷了。

说了这么多鬼话，可能还是没有解决那个让我疑惑已久的问题。不过，也不是凡事都要即刻就寻到答案，科学上的问题都还存有那么多疑点呢。关于人世间是否有鬼的问题，或许有一天，真能弄个水落石出呢，谁也说不准的事儿。

写于2010 年10月 28 日 （万圣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