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也彷徨（十二）-- 最后的抉择

 舒怡然

“林慧，我都快闷死了，都三周了，嘉扬他老不同意我上班去。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变成小瞎猪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都长了好几磅了。”笑非在电话里和林慧抱怨着，这已经是她出院的第三周了。

“笑非，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看看你多好。有时我就想呵，这女人最怕的就是爱错了人，婚姻的好坏实在是个运气。象你运气这么好的不太多。看嘉扬对你，谁见了不羡慕呢？哎，对了，他海归的事怎么样了，是不是就拉到了？”

“唉，我正想跟你说说这事儿呢，他呀，学奸了，把个皮球踢给了我，他让我来做决定。你说，我怎么个决定法？我让他回去，真的很不放心，不光是放心不下他这个人，我也怀疑他能不能干出点成绩来，如愿以偿？国内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复杂着呢！现在倒好，该轮到我左右为难了。”笑非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慧思忖了片刻，问笑非：“嘉扬回国，你最怕的是什么？是不是怕他变心，怕生活从此发生变故？”

“应该是吧，可是，不让他回去，我又于心何忍，因为我明明看到，只有回去才有可能实现他的心愿。”

“笑非呀，我看你是太爱他了，既然一切都是为了爱，那就舍弃一头吧，不弃就不能得。”

“我该放弃什么呢？我自己？”

“当然了，不然的话，还叫什么真爱。你让他回去闯荡，要是混不好，再回来就是了，反正有你这个大后方呢，怕什么？如果你不让他去，你会被悔恨折磨一辈子的。你说，你是喜欢痛苦一世呢，还是能够忍受烦恼一时？”

“林慧姐，你怎么总是这么有智慧呢？再难的事，到了你那总是三下五除二，真让人佩服。”

“你快别说了，还不羞死我，我有本事，把老公都给弄没了。”

“唉，那事怎么好怪你，全是他的错，我看，他也未必过得舒心。”

“嗨，管他呢。所以我说嫁个好人是运气呢。”林慧又不免伤感起来。

下午，笑非照例去校车站接回淼淼，把晚饭准备好，等着嘉扬回来。今天是礼拜五，嘉扬很早就回家了。他看见笑非做了他最爱吃的白斩鸡，还煲了一砂锅排骨豆芽汤，就高兴得大声说：“哇，是慰劳我的吧，快让我尝尝味道。”说着，就动起手来。“嘉扬，吃完饭，咱们去社区小公园去散散步吧，好久没去那儿了。”

嘉扬一听，赶紧说：“好啊，夫人今天这么有雅兴，一定是又有喜事了吧。”

“去，哪那么多喜事，无非是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呗。”

“我看也是，总憋在屋里，会憋出毛病来的。淼淼，听妈妈的话，快吃饭，吃完了，去小公园玩。”

淼淼一听说出去玩，就兴奋得蹦起来，“呀呼，呀呼，要出去玩了！”

晚饭后，一家人走在去社区公园的小路上。初夏的傍晚令人惬意，丝丝暖风夹带着偶而飘过来的花香，真是沁人心脾。笑非做了个深呼吸，忍不住大声说：“太美了！嘉扬，我明天就去上班，我全好了，不信你看。”说着，她做了几个太极拳的动作，嘉扬急忙拦住她，“行了，行了，咱们回家再练，好不好？”

到了小公园，淼淼马上跑过去找另外两个小朋友玩秋千和平衡木去了。笑非和嘉扬在一片开阔的绿草地上坐下，那是个斜坡，顺着斜坡望下去，正好可以看到慢慢隐退的夕阳。俩人不约而同地望着那一片片火红的云朵，似乎有种不可言喻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嘉扬脱口而出。

“嗨，那离我们还远着呐，过二十年再说也不迟呀。”

“有你在我身边，我这辈子都不用说了，你的心总是那么年轻，那么有感染力。”嘉扬无限感慨。

“先别这么说呵，再过二十年，没准我比你还老成呢。但是，不管我老成什么样子，我都得做你的那叶“风帆”，给你鼓劲儿。”笑非也很动情地说。

“什么‘风帆’，你，你准是看过依玫的Email了。”嘉扬侧过脸来，看着笑非。

“我是看了，她说得对，你现在就是需要一叶风帆。嘉扬，我愿意做那一叶‘风帆’，你不高兴吗？”

嘉扬紧紧地握住笑非的手，两只大眼睛动情地看着她。“快别这样盯着我看，我会受不了的。”笑非把头靠在嘉扬的肩膀上，“笑非，你---真的想好了，不会后悔？”

“嘉扬，我怎么会后悔，过去的十年你耽误了很多时间，现在你还不算老，回去干也还来得及。看到她那么大度，为你想得那么多，我怎么好那么小家子气，身为你的太太，总不能老是扯后腿吧？”

“看来，你还真的是长大了，用不着我太操心了。”

“又来了，别老拿人家当小孩子，不信你回国去闯，看我一个人在这独当一面吧，不比你差。”

“成功了！成功了！”淼淼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他俩的背后，大声嚷嚷着。

“什么就成功了？”嘉扬不解地问。

“爸爸和妈妈谈判成功了。”
“谁告诉你我们俩人在谈判？”

“当然是谈判，爸爸代表中国，妈妈代表美国。你们的谈判该签字了。”淼淼的话，把嘉扬和笑非全都逗乐了。

一个月以后，在W 市的国际机场，笑非带着儿子淼淼，来为嘉扬回北京送行。该说的话，早都说过了，该做的事，也早都做过了。临别之际，俩人倒显得无话可说了，这在笑非是很少见的。她一向是个耐不住沉默的人。一路上，只有淼淼最欢实，他不停地问这问那，使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该过安检了，那是一般送行的人说再见的地方。笑非停住脚步，嘉扬把淼淼抱起来，举过头顶，就象他小时候那样，淼淼兴奋得高声笑着。看到父子俩这个画面，笑非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嘉扬放下淼淼，走近她，为她擦去眼泪，“别哭，非非，昨天夜里你怎么答应我的，用笑容为我送行。”

“谁哭了？”笑非破涕为笑，她把双手放在嘉扬的肩上，仰脸看着他，“让我再看看你的眼睛。”

“看了十几年了，还没看够？”

“看一万遍也没够。”

“那就一直看下去吧！”

“是要一直看下去！”

嘉扬紧紧地拥抱着笑非，“别耽心，妈妈很快就过来了，遇到急事给我打电话，开车要多加小心，别忘了按时去接淼淼。晚上要早点睡觉，不然容易变老，一定要吃早餐，空腹上班不好……”

“嘉扬，……”笑非的泪无声地流着，流了满脸……

“爱有几分，能说清楚，还有几分，是糊里又糊涂。意念中的热热乎乎，是真是假，是甜还是苦？”笑非开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王志文和江珊的歌声环绕在车内。“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这就是爱，糊里又糊涂，这就是爱，它忘却了人间的烦恼，这就是爱，它保持着糊涂的温度。”

是啊，爱，有时就是这样的糊涂，因了糊涂才会有温度。可此刻的笑非异常清醒，她甚至有点被自己所感动了，由衷地升起一种崇高和自豪感。因为她终于为一个人和他的梦想，而实实在在地付出了一回；而这个人，正是她从二十岁起就一直爱恋至今的嘉扬。她心里有时会忐忑不安，偶尔还有些惶恐，但更多的时候，是充满爱的暖流。

“妈妈看，飞机！那一定是爸爸的那架飞机。”淼淼兴奋地指着车窗外叫着。

笑非抬眼看看那架直冲云霄的飞机，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为嘉扬，为淼淼，为他们的这份爱。

就在这同一时刻，依玫乘坐的另一架班机已经从北京国际机场起飞，正向W市飞来。世间的事总是如此地巧合，是人意，还是天意，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笑非和嘉扬的故事并没有讲完，生活在继续，他们的故事就会继续。愿爱神保佑他们幸福美满，梦想成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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