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登西楼

想想,看看,写写。为身后留下点文字,以“雁过留声”而自我安慰。
正文

沧桑不绝如缕 卷三 第二十章

(2009-12-04 08:13:46) 下一个

第二十章

后院木码头有靠船的声音,堂弟回来了。
他见到我有点意外又有点佯作冷淡,仅微微点头致意。尔后便放下竹篮后便将他的朋友们叫到一傍窃窃细语,有几句话语我听得分明,......我以前和你们所说的本家阿哥就是这位,他是吃政府公捡法饭的,权力能翻江倒海,大家不要耍小聪明乱说乱动,今天的安排改辰光了。说完不由哼哈二者加一个迷糊者分说,朝他们各人口袋塞几张拾元纸币叫他们到镇上吃顿饭,兄弟我就不陪你们了。
打发走三剑客后,堂弟狂喜地将我拢在怀里转了两个圈,哥啊,你终于来了,正好这里买了酒菜今晚我们一醉方休。但我却着急地打断他的饕餮馋嘴之说,你弄了个这么显眼的大房子不怕树大招风?我不管你是偷来抢来的,落入你口袋的拿捏得稳吗?你有后遗症没有?现在正在搞深入学大寨的农村社教捡查。堂弟说没事,作奸犯科明执火仗兄弟无此贼胆、投机取巧踏径踩痕吉人自有天佑,你大概有些知道造房费用不在少数了,但都是这些瘟生猪头讪输给我的。搓麻将赌搏嘛!是些放窗帘遮光隐火、天一亮哈欠懒腰一伸作乌兽四散的事,来,来---摆下酒莱边吃边说。
饮酒之间,堂弟祥尽介绍了些这新宅屋的情况,原来大队书记给他的一块屋基地靠近村里小学校边,通水拉电都方便,但他嫌那里喧嚣尘世太嘈杂,更难寻觅或雕饰出一种树荫葱郁、枝头点拂水波的乡野情趣,所以他情愿要了这块临河肩挑汲水、长夜罩灯萦萦的返朴归野的冷僻居宅地。他说神明魉魍绝对忌讳科学昌明的现代生活方式......噢!听到这里我有些恍然了,堂弟是念念不忘那尊叫胡四太爷的家神,那个被大队书记介绍得活灵活现的古画像。

神明之事,我一直以为是个触摸不着无以为见的虚拟的形像或曰之为图腾,以前在航运社时听父辈撑船人说,起锚看天、拔篷观风、凶吉问神。某个航次出港弄潮,如开头顺、便会全程坦荡顺风顺水皆大欢喜,偌始有阻挫,即便不在惊涛激流中拆篙断桅也是一路碰撞连连,所以,靠天吃饭受制于自然力之搏击风浪人有了〞敬天地、行善念、畏鬼神〝的箴言古训。但是,真还没听说,有哪位多事之人,没有神去造个神、或请个神来陪自已来玩玩。
想到这里,我筷子笃笃敲击碗边引发他的注意,有点调侃地问道,既然庄墩古宅的能用的建材都转移到这新宅来了,古宅的灵气带过来没有?堂弟认真地看我一眼,双目微醺发红,他仰脖一口饮尽杯里的酒,微靠在椅背上点上一枝烟。缓缓说道,你大概很想知道我麻将桌上很少输钱的原因吧,

某天清晨,母亲叫我到「海国村」去买点生煎小笼,在门口摊头上排队等出笼时厅堂里争吵起来,却原来两个年轻店员揪住一个清瘦疲惫的老者奚落他吃了早点不付钱,看这五十多岁的食客衣着整洁举止儒雅不像是市井无赖,为了区区几块小钱被人纠缠难堪何必呢,我叱喝年轻人不得对长者恃力呈狠、且掏钱代付了账息事宁人。待我取了食物往回家路上,老人悄悄一边等我了。攀谈中他说我为人诚挚侠义想和我做个忘年朋友,我那个时侯正想找个临时工做做,多个朋友多条路,于是就交流了联系电话。

后来我们慢慢熟悉起来了,却原来对方是在一个大学科研所的数学教授,酷爱筑方城嗜赌,他利用所里的电子计算机编了个程序,把麻将牌的数百种常态变化输进程序进行筛选,得出几十种最佳应对方案默记在心,至此后方城大战无往而不胜。关于那个无钱付账的事,是他一个通宵麻将赢了一手提包的钱,可惜被歹人调包了,同样款式的包里面是一包报纸。
慢慢地教授老头知道了我生活窘迫的情况,他说你去做什么工啊!我看你人不错,教你几招,保管你衣食无愁,将他研究了秘藉一点点地告诉了我,至嘱千万莫传于社会。

我惊诧朝他瞪眼半晌,谎言诳语焉?抑或真得了傍门左道之绝技开辟灰色人生耶?堂弟被我逼视得侧过脸去。我转念寻思,暂且不去探究其言的戏剧性还是戏谑性,但这和古宅画像灵气有什么关系?堂弟坚定地告诉我,他要决定复制古宅时曾为这一大笔钱一筹莫展,他曾拜揖过画像念念有词,您如真有开眼灵气请帮我一把,一俟鸿庐崛起、必有敬偌神明重塑金身之后报。
听了堂弟的话,我有点无语了。
既然一切的都说得言辞凿凿活龙活现,那不会没有个可供挂古画像的地方,想当初那么简陋的草屋、砖头长板搭成的条案上方还有其一席之地呢,于是我说那张古画像.....我可以看看吗?
堂弟断然摇头拒绝,但他也没解释什么。

那一夜,我留宿在堂弟处。正厢房青涩地砖高畅大屋里,我们兄弟俩两床相对隔衾帐说叙了从来没有如此之多的〞名古屋〝夜话,童年稚趣、文革中那个船上人的儿子混迹社会放浪形骇、人生记忆中不可痴呆症掉的二探平波里之行、安徽农村堂弟轶闻趣事、沪皖两地贩油、纵横沪地郊区浦西浦东麻将战扬、赢钱用尺量的风光经历,还有相继去世的爷爷奶奶、前途未来、我们要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做为自己的妻子等等。信口漫谈、忆旧憧憬、悲观喜悦言不尽意全在二人长话细语中。

那一夜,我意外失眠,似寐非睡有了许多的若晰若暗的臆念,夜半风声中有个话语遥远地飘忽过来,其意很清楚:不必在意计较人生进退得失,人的本性是自然清静、禀赋秉性是清静无为,然尔,物欲横流、会心识迷乱丧失本性,惟摒弃红尘纷扰,静心修为,体悟万法虽动不动,返璞归向清静真命,方可解脱无虞。这声音又告诫道,〞春风得意马蹄轻〝的〞得意〝会频仍常现、但是〞一夕看遍长安花〝的境遇不会永恒,什么都给你拈了会不公平、会人神共妒。此番话使我一惊,蓦地清醒了,但很快又迷糊过去了,一段孩堤时爷爷耳提面命、常诵之语又浮现上来,“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但后面的接不上来了,一经顿挫,复转神清气爽,至关紧要的几个字泉涌而出,〞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
梦魇中,先贤哲理忤违怫然之意,昭然若现。但我想醒却又睡,浑噩拎不清。

那一夜,我睁大眼睛看尽床头窗外漆黑之夜,夜色沉沉、深邃无底不可万丈之测,风声、疑似秋雨拂洒大地的沙沙声、间或掺有夜莺清脆的啼啭声,似天簌声息和鸣入耳。室内,对面床帐里的堂弟鼾声缓缓,环目四周,弱光之下勉强可辩屋里依稀物景,一切都沉溺于黑色幽境之中。但是,那幅泛黄滞色方巾儒士古画像百撵不退、顽固地占据脑际,我后悔见过这画有了视觉印象,如今产生了头皮发麻的寒悚感觉。我抗不住恐惧感时会不断张望堂弟的床,如不仰仗于事实,有个足以抵御玄邪之氛围的阳刚血性屋主人陪卧于床榻侧,那在这沉郁阴森、神祟隐隐的黑屋里,我即使不篷头跣足地逃出屋子,也会是浸漫长夜中盼望窗外一抹鱼肚白色的晨曦早点到来。

那一夜,卓莹,这个名字牵萦缭绕我很长时间、谈到青少年的朦胧情愫、文革初期的荒唐事及平波里的往事绝对绕转不开她,但从堂弟综合知青群里的流言蜚语来看,生活改变了她黄浦江畔小木板房里的清纯形像,卓莹下乡后说不上是括目相看、也是个活泛于知青层面颇有知名度的人物,从能歌善舞的文艺小分队台柱擢升到长袖善舞于女秘书的职场,关洪书记每逢出差、开会都会带着她,更有知情者说,要不是关洪怕这滋养他精神的美人尤物放出去收不回来,她早就倚身于清华、北大课堂里读书了。但是,卓莹有自己的男朋友,有人见过她被人拥搂在夜上海外滩情人墙边接吻,在另一个晚上、差不多的墙沿位置,她又和男人出现在这里,但换人了,他是一个英俊的军官.......
哈哈,也许是失眠的另一些因素吧,我有点千般滋味归于苦涩地解嘲道。

第二天上午我要到公社机关去之前再三叮咛堂弟立即斩断赌搏和贩油等活动的蛛丝蚂迹,以前,爷爷曾常告诫我们,耕读之家、家风清白,犯法事莫做、药人的东西不吃;没有一个强盗活八十。你就权当是祖宗保佑的箴言吧!堂弟唯唯诺诺应允。堂弟说他为人坦荡,但他确也有许多放浪不羁的事,这回,这幢新屋虽然有些风闻影响,但没有什么大把柄落人之手;至于贩油的事,他己经转移给别人去做了,利益的事一旦上手很难撤的下来,还有牵涉一些朋友兄弟.......但是,他在每一个地方的上下人缘关系都处理得不差,无形中有许多人在罩住他。
最后他像个淘气的孩子给我一个大拥抱,哥啊,我给你郑重说明!这里也是你的家,不管你接受不接受,这个房子有你的一半,我们在这里安个〞据点〝,到江边大堤走走纵谈天下人生大事,小河边去钓钓鱼闲情逸致多好啊。
我有些感动地紧握了握他的手,顶着流蕴雾气沫浴在灿烂的朝霞里向公社小镇走去。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