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游子

红柳生命力顽强,耐旱,耐盐碱,它的根深深地扎进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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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旅馆杂记(3) 父子情仇(下)

(2009-06-22 21:11:47) 下一个

                        小旅馆杂记(3) 父子情仇(下)  米兰

  司蒂文已有一个星期不下楼了。老陈这天告诉我,司蒂文已有五天不开门让清理房间了,只是偶尔叫一个外卖送去。我其实也天天提心吊胆地注视着他的房间,每天也会挂一个电话问他要不要开水或咖啡。只是近两天,他的电话基本处於挂不通状态。其他住房客人也有一个星期不让清理房间的,但客人的生活都很有规律,司蒂文一个星期不出门,我和老陈都担心他会出什么事。

  今天老陈再次提起司蒂文不开门清理房间,我只好硬着头皮上楼去看看了。来到217房的门前,我敲敲门:“司蒂文,你在里面吗?我是雪丽。”
  没有人回答。

  我再敲门:“司蒂文,你一个星期不让清理房间,房里一定脏了,让我们为你打扫一下,行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

  我怕司蒂文听不清,就到玻璃窗前敲敲窗子:“司蒂文,你有什么难处吗?我可以帮你吗?你回答我一声,好吗?” 窗子里挂着厚厚的窗帘,遮得严严密密,纹丝不动,没有人应声。

  我有点急了,用手拍着门,大声说道:“司蒂文,你在里面吗?你不要吓唬我呀,你是不是生病了?”
 依旧没有回应。

  我再用力拍拍门: “司蒂文,你开门让我看看房间好吗?一个星期不清房间,旅馆规矩是不允许的。你让我看看房间,只要不脏,我就不打扰你了。”

  等了一会儿,我听到门锁轻轻响了一下,门缓缓开了一道缝,我急忙用脚顶住微微启开的门,用手轻轻推了推门。司蒂文已经在里面将锁链扣上,门仍打不开,但可以露出一道门缝了。

  我从门缝往里瞧了瞧,里面光线很暗,看不清什么。我隔着门缝向里面大声说: “司蒂文,我看不清,你把窗帘拉开一下好吗?” 厚重的窗帘被缓缓拉开一个小角角。我从门缝再往里看,可以看到正对门缝的床上凌乱地堆着毛毯和床单,白床单上隐约可见一些大片的黑斑,怎么回事?我定睛仔细一看,是血迹!

  我吓得往后一退,眼光无意中扫到门前,赫然看到门前地毯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刀!那把司蒂文曾经恐吓他继母的西瓜刀,长长的,弯弯的,锋利的尖刀。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把西瓜刀干了什么事?它为什么在门口的地毯上立着?是司蒂文杀了人,还是司蒂文被人杀了?我冲上前,拼命撞了一下门:  
  “ 司蒂文,你怎么了,求求你,你开门好吗,你千万不要干傻事呀。”
  门缝从里面缓缓的变窄,很有力道的关上了。

  我回头看看早已赶过来准备帮忙的老陈,一阵寒颤直冲牙关。

  “ 怎么了?” 老陈大约见我脸色不好,大声问道,随手把身后铁把扫帚横到胸前。
  “ 刀!那把西瓜刀栽在那里。” 我指了指门口。
  “ 你说什么?” 老陈平时耳朵有点聋,一急就聋得厉害。

  我顾不得跟他解释,返身冲到门前,用手上大串钥匙砸起门来。“司蒂文,开门哪,你开门呀!” 任我怎么敲,门已关得紧紧,纹丝不动。

  “ 完了” ,我心里打着冷颤,转过身来,看着老陈。
  老陈直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脑子一阵混乱,想想只有向警察求救了。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跑,一边跑一边对跟我跑下楼的老陈说了刚才看到的情况。进了接待室,我抓起电话就拨警察局,警局的值班员听了我的报案,立即叫我等着,他们马上会赶到,并在电话里安慰我,叫我不要害怕,他们会保护我。听到电话里沉着亲切的话语,我打了结的舌头才慢慢松弛下来。
  不过两分钟,就听到警车和救火车的鸣叫声由远而近的来了。

  三辆黑白色相间的警车鱼贯来到旅馆大门外,后面紧跟着两辆红色的大救火车。车上迅速跳下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领头的警察是个高大威武的中年人,他简单向我询问了一下情况,要了217 房间的钥匙,带头向后院走去。警察们分散开,似乎有他们自己的队形,尾随在后。我和老陈也随着他们上楼,来到217 房门旁。那位警官示意,让我和老陈靠后一些,其余的警察上前挡在我们前面。高个子警官敲敲门,向司蒂文自报家门,然后要求司蒂文打开房门。司蒂文终於说话了,以流利纯正的英语回答警察的问话,但还是不肯开门。高个子警官以平和的,但却不容置疑的口吻要求司蒂文开门。等了片刻,司蒂文缓缓地打开了房门。几个警察立即闪身躲开门口,掏出手枪,直指打开的房门。

  司蒂文举着双手走出房门。一个星期不见,司蒂文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身体瘦得像一把干柴,白衬衣撕破了,扣子也脱光了,蓬乱的头发象一堆干草。往下看,他的牛仔裤上沾满黑色的,已凝固的血迹,右裤腿及臀部几乎全被血液浸透,变成一块硬硬的裤筒。

  高个子警官和另一个年轻警察迅速进入房间搜索,另两名警察同时抓住司蒂文的双臂反扭向后。司蒂文一下栽跪在门外的走道上。高个子警官很快走出门来,厉声对司蒂文发问:“你房间里的刀子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的血迹是那里来的?”

  司蒂文垂着头,不哼声。我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不祥的字眼。
  高个子警官见他不回答问题,略为提高了声音,语气显得更严厉:“司蒂文,你必 须回 答我的问 题。”

  司蒂文抬了抬头: “那把刀是我自己的,我用它扎了自己的大腿。”
  “ 几天了?”
  “ 两天了。”

  两名抓着司蒂文的警察立即把他放到过道的阶梯上坐好,另一个警察不知从那里拿出一把剪刀,三下两下就剪开了司蒂文的两条裤管。只见司蒂文的右大腿上有一条长长的,红肿的刀伤。牛仔裤因了血液的凝固,把伤口周围和臀部都粘住了。两位警察不停地接过同事递过来的药水,清洁着模糊的伤口,直到确信没有更多的伤口后,才简单包扎起来。

  我虽在医院工作过,也曾包扎过无数伤口,但这样看警察为一个嫌犯处理伤口,除了电影,还是头一次亲眼目睹,我不知不觉的抓紧了自己胸前的衣服。
  救火车上推下来一辆担架车,司蒂文被轻轻地,迅速地安放在车上,并被绑上了两条皮带,警察们送走了司蒂文。

  高个子警官走过来对我说,“司蒂文是个吸毒者,他服毒过量自残,造成了对你的惊吓。我们现在把他送到戒毒所去,谢谢你及时报案,如果再晚一两天,后果不堪设想。”
  确实,我和老陈查看217 房间,发现地毯被烧得到处是黑洞,床也被刀刺得破破烂烂。棉絮和泡沫从破损的刀口钻出来。毛毯和床单被刀划得支离破碎。司蒂文已陷入了疯狂。

  司蒂文的父亲郭先生,带着郭太太来收拾儿子留下的杂物。老板要求他们赔偿地毯和床垫的损失,郭先生一声不响地刷卡赔了钱。
  临走时,郭先生一再向我致歉。看到他不过五十岁的年纪,就已花白了头发,瘦小的身躯似乎已经受不起更多打击的样子,我不禁鼻子有点发酸。这时,我才明白了,郭太太当初为什么说司蒂文可 能触犯法律。

  而在我眼里,司蒂文其实是个斯文,善良的青年,他原本应有一个阳光灿烂的青春,但是毒品把他害了,怨恨把他毁了。

图片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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