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上无长兄下无幼弟，只有一个姐姐。男孩子的成长过程对我实在是个谜。如今肩负把两个乳臭小儿培养成男子汉的重任，没有经验，底气不足，只好摸着石头过河了。

大部分的少女心仪的青春偶像大约是那种英俊，健壮，朝气蓬勃的阳光少年。基于先天条件的限制，英俊我就不勉强了，但是总可以通过体育锻炼来打造健壮的体魄吧？ 大宝从四岁半开始踢球，今年七岁，已经踢了六个赛季。春秋忙踢球，冬天室内打篮球，夏天游泳，还要打网球。一年四季，忙忙碌碌，看看儿子依然细瘦的胳膊腿儿和差强人意的表现，无奈仰天长叹，人还是不要与强大的基因做无谓的斗争。

话虽如此，眼看小宝四岁半了，在体育要从娃娃抓起的基本思想指导下，我还是让小宝开始了人生第一个足球赛季。

足球队的第一次会议在麦当劳隆重举行。足球协会 (RSA) 的教练一般是父母 Vulunteer. 我们的教练 Brian 是 Logon 的父亲。 Brian 先做自我介绍，他四个孩子，前面三个是女儿，最小的是 Logon 。他有七年足球教练的经验，曾被评为 RSA 最佳教练 （这都是业余的，他的正职是一家公司的主管）。他很谦虚地表示，他只有训练女孩的经验，这是他第一次训练男孩。会议决定，球队命名为 Dragon, 每周训练一次，周六参加 RSA 举办的比赛。

小宝很喜欢训练。也许当了几年哥哥的啦啦队，耳闻目睹地熏陶，他一招一示还练得象模象样。

可是到了比赛这天，他却害怕起来，故意把球衣球鞋藏起来。这点小伎俩怎么骗得过妈妈的慧眼。我勒令他快点整装出发，他磨磨蹭蹭，拒不服从。我只好武力镇压，硬把战袍给他套上。一路上，他苦着小脸，眼泪汪汪，好像被押赴刑场。

小宝从小胆小，昵称就是 “ 小老鼠 ” 。比如卧室的重重窗帘如果没拉上，他就不肯自己进去睡觉。我问他怕什么，以为他会说怕 ghost ，大灰狼之类的。他可怜兮兮地说， “ 我怕窗外白白的月光。 ” 他爸爸哈哈大笑， “ 小宝最象妈妈，很有诗人的气质。 ” 抽象的 “ 诗意 ” 的恐惧尚且无法克服，更别提眼前这实实在在具体的比赛给他带来的害怕了。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作临阵脱逃的逃兵啊！

比赛在 RSA 指定赛场，与我们小区比邻的 XXX公园，非常便利。这天恰好大宝的比赛同时进行。 LG 带着大宝，我带着小宝，兵分两路，来到赛场。

蓝天白云，阳光灿烂，一望无际碧绿的草地上，十几只球队同时比赛，口哨声，加油声，此起彼伏，人声鼎沸，群情激昂。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美国郊区中产的周末，这里有无数普普通通的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佩林口中的 “Soccer Mom" 。小女子我也是其中之一，烈日下寒风中，当了几年的 Soccer Mom ，虽然还是搞不清何时罚角球，虽然细小的加油声早被风吹散，却依然乐此不疲，热情远胜于看欧洲杯世界杯。有时候想，如果中国十几亿人口都有此热情投入全民健身，奥运会少拿几枚金牌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小宝到了赛场，练习了几下射门， warm up 一会儿，渐渐镇定下来。今天他们的对手是 Tiger. Dragon Vs. Tiger, 一场龙虎斗就要开始了。

比赛共四个 quater, 每个 quater １５ 分钟。队里有八个小朋友，每次上场四个，每人平均踢两个 quater ，上场机会保证均等。

小宝第一场就被教练点将。小家伙们都有些发懵，蒙蒙咚咚地追着球乱跑。两个孩子追着球跑出界外很远了，大家使劲大喊， “Come back! Come back!" 他们也跑得挺欢不回头。教练只好追上去，把他们拎回来。 小宝也颠颠地跑得很欢。他反应还算敏捷，跑得也很到位。就是每每球到脚边，也非常谦让地不和别人抢。急地教练直喊， “It's not time for sharing!"

Dragon 队的 John 长得又高又壮，一头金色的小卷发，胖胖的小脸一笑两个小酒窝，很 sweet 。上场后却作风彪悍。只见他两只小手一挥，把两个围剿的敌人一把推翻在地，继续豪气地带着球前进。无知者无畏，犯规还犯得理直气壮。穿黄色斑马衣煞有介事的裁判也视而不见。大家看得直乐，并没有谁认真理论裁判是否黑哨。 John 带着球突破封锁，往球门逼近。大家大声喊， “John, turn around! Turn around! That's not your goal!" 也不知他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懂，只见他飞起一脚，把球射进了自家的球门，激动兴奋地又蹦又跳，大家只好配合地叫好。

第二场开始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开始没多久，两个敌人联手把又高又壮的 John 推倒在地。彪悍的将军顿时成了小娃娃，豪啕大哭地扑向妈妈， “They push me! They push me!...” ， 妈妈不为他的眼泪所动，开始长篇训导， “I told you NO PUSHING! NO HANDS! When you pushed the other kids, they felt the same way as you feel. Balabala...Calm Down! Calm down!" John 幼小的受伤的心灵没有得到妈妈的抚慰， 哪里能够 calm down, 哭得更凶了。

教练只好朝坐在凳子上跃跃欲试的小宝招招手，小宝高高兴兴地跑上去换下了 John.

少了大将军， Dragon 战斗力锐减。而 Tiger 队明显成熟得多，进攻防卫，团体作战颇有章法。眼看一个又一个球攻入，小宝跑来跑去也无济于事。

第三场，小宝刚坐下没多久。 Logon 在赛场上自在地闲庭信步，一会儿索性坐在草地上玩起了野花，急得爸爸妈妈还有三个姐姐大叫。他干脆不请示教练老爸，自行退场。一个姐姐蹲下来帮他系鞋带，一个姐姐赶紧递上冰镇矿泉水，大姐双手叉腰，大声训斥， “Logon, go back to play! Be a MAN!" Logon 小嘴一扁，立刻挤出几滴眼泪。小姐姐心软了，小声嘀咕 , “He is just a baby." Logon 得到声援，一头扑进妈妈怀里。教练只好再向小宝招招手。小宝大约有些累了，很有点不情愿，不过还是乖乖地跑上场，投入战斗。

最后一场， John 上场没多久又摔倒了。他又哭哭啼啼地跑下来。教练又叫小宝。这次小宝不干了，把脸藏在我的怀里，中英文齐上地诉说委屈， “ 我踢了很多了。 I am tired. I don't want to play any more.." 好在 John 经过战火的洗礼，成熟了很多，这次，妈妈拍拍他的小脑袋，他就又重新回到战场。

此时战况已是惨不忍睹。 Dragon 队失球无数。我正看得着急，只听 John 的妈妈 Robin 热情洋溢地赞美孩子们， “Those kids are super great! Even though they are in bad situation, they still keep playing happily. They never give up! ..." 我乐了，多么的革命乐观主义啊！可不是，小宝今天能勇敢地参加比赛就是伟大的胜利。

正说着， John 临门一脚攻入一球。欢呼声中，裁判的哨子响了。比赛结束了。 Dragon 队在比赛的最后一分钟攻入了第一只球，真可谓 "Never Give Up".

按照传统仪式，亲友团分列两队，举起胳膊，搭起了凯旋门。龙虎队的孩子欢呼着跑过长长的凯旋门，享受着英雄的待遇，在 "Great!" "Wanderful" 的赞美声中，虚荣心极度膨胀。

最后的高潮当然是我带去的 Cooler 了。孩子们一拥而上，把里面的饮料，巧克力 cheeze 饼干一抢而光。

大宝比赛结束了，也来和我们汇合。小宝得意地把他的小点心和哥哥分享。以前可只有他噌哥哥的份。然后我们家的表扬与自我表扬就开始了。

“ 妈咪，我今天都没有哭。 ”

“ 嗯，真勇敢！ ” 我给他一个 big hug.

“ 我一直都在跑 ”

“ 真棒！ ” 就是，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我赶紧亲亲他的小脸。

一面问老大， “ 今天战况如何？ ”

大宝得意地说， “ 我们今天踢得好极了！ ”

“ 真的吗？太好了！ ”

“ 我们只输了一个球。 ”

彻底无语。看来在美国最不用我操心的就是如何培养孩子们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了。

后记：

小宝的 Dragon 队在三连败之后，上个周六终于以９比２狂胜 Titans 队，迎来了人生第一个赛季的第一个胜利，我激动之余，赶紧把上篇没写完的东东完成，谁叫我懒得抗摄像机，只好用文字记录下来了。

10/27/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