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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忆往昔　盼新生

　　送走白光后，徐明继续在重庆的大女儿家住了一段时间。没几天，便收到白光飞往美国前从广州寄来的信。言辞恳切，情意绵绵，自从他去美国后的来信中，还很少收到象这样缠绵菲恻的信。也许是他这次归来，了解到因为他的原因、海外关系的株连，使她这么多年遭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和残酷的折磨，从而产生了一点同情和歉意吧？

　　在重庆这段安静闲暇的时间里，不免使徐明陷入了沉思，回忆起她和白光之间的种种往事。从一九三零年五月认识，直至一九四九年三月分离，还不到二十年的时间，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浓情蜜意、如胶似漆、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儿女成行，的确是值得留恋的；想来想去自己现在的痛苦，也是因为对这段美满的婚姻生活太过留恋的原因。

　　然而，由于他滞留美国不归，致使自己在政治上受到歧视、打击甚至迫害；经济上也遭到控制和扼杀；孩子们的前途受到他带来的家庭成分的影响，小的三个初中毕业后就不让他们升学了，自然就无从就业，一生的命运都受到极大的影响。从五三年六月起，近二十年音信全无，对于发妻和子女，不闻不问，形同陌路；更可气的是，竟自另组家庭改弦更张，使自己的心灵遭受极其严重的创伤，这怎能不让人悲痛欲绝呢？

　　人生的道路，不会是一直平坦宽阔的，正如一条长江大河，有时奔流顺畅，江河宽广，浩浩荡荡，平原无际，一泻千里！有时却又河床狭窄，两岸丛山叠岭，绝壁断岩，江流曲折回环，极其险峻！遇到艰难险峻的境界，不要沮丧，如果具有坚强的信念、不怕困难的精神，用雄健的步伐，再难也能冲闯过去的！

　　记得有人曾经说过：“痛苦的回忆，会使人逃脱浅薄，会使人理解社会和人生，会使人奋力地去消除今后的痛苦。”既然回忆过去的不幸，亦可激励未来的新生，那么只要不沉溺于痛苦中，回忆回忆还是有些益处。

　　这世间如果真有因果循环，如果说我和他，是前世结下的血海深仇、完全不能化解的冤家；或说是上辈子就欠下他若干债务，那么我今生所偿还他的，应该是够足够足了。就对家庭而言，五个儿女我一手抚养，个个善良健康正直，为人母可以感到自豪了；从感情方面来说，不管任何人向我示好，我都始终专注从未移情，为人妻是值得骄傲的！总之做人但求问心无愧、心安理得。

　　对他这次归来，徐明仔细观察默默思量，从他的言谈举止、对人处事、个性各个方面来看，都大大地改变了，简直不敢相信是过去的他。看来社会制度、周遭人事、生存环境对人的影响之大，真令人不寒而栗啊！

　　于是，填出如下词来感怀，教育儿孙后代，同时也激励自己未来的新生。

　　江城子-----对白光归国有感
　　（一九七九年七月于重庆）

今年六月竟还乡！布疑云，施诡计，巧语花言，真假难分辨。
匆匆归去为哪端？忘旧好，恋新欢。

能有几个三十年？别时易，见时难！积愫万千，相对默无言。
不禁翘首问苍天，是姻缘，或孽缘？

儿女五个多齐全！双重任，一肩挑。饱暖饥寒，教育兼教养。
幸喜儿辈身心健，念及此，强开颜。

人生道路不寻常，前有狼，后有虎。荆棘满途，坑洼加坡坎。
咬紧牙关向前冲，老弱病，苦相连。

谁道离情抛掷久？到时来，怅仍旧。试问烦愁，为甚时时有？
教人怎生能承受，肠欲裂，泪先流！

悲欢离合几时休？思往昔，备觉忧。旧恨新愁，齐涌上心头。
余下年华能有几？锁愁眉，应奋起！

（外婆写的自传到此结束，我会找时间写一篇后记。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