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鸡肋一样的生活（七十三）



人工命运



人生果然是一场仓促的聚会。只不过只有很少的人来的恰逢其会，而更多的人则是要么提前到场，要么迟到，要么早退。

在芮与王总的这场聚会中，却分辨不出谁提前到了场，谁又提前出了局。

话说芮在王总的亲自安排下，由专车接到深圳，并且安顿在价值不菲的公寓里住下。从此开始了她的职业生涯。

王总的公司当时确实是面临法律上的纠纷，因此芮的到来也是恰逢其时的，她的专业知识很快就派上了用场，虽然她以前的意愿并没有将自己的工作方向定在经济法的部分，但是好在她有很扎实的理论基础，同时又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加上机灵的个性，漂亮的外表，芮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赢得了王总的信任。

王总的公司是家族企业，主要从事生物制品的开发和营销。因为起步早，在这个行业里算有一席之地。缺点是这家所谓高科技的企业的高层领导全部不是高科技人才。董事长王总算是学历比较高，也比较有见识的，也不过是高中毕业。其余的董事们囊括了王总夫人，岳父，岳母，妻弟及弟媳，妻姐及姐夫等大帮人马，王总在众多的妻姓董事中倒显得有些寡不敌众。

王总的公司，最早是他岳父的工厂，王总最先不过是厂里的采购员，是靠在东莞做塑料拖鞋起家的。本来他们可以顺着这条路做下去，当时有两条路，一条是成为这个行业的龙头老大，限制别人的发展；另外一条，就是在日趋激烈的竞争中，从这个门槛太低人人都可以进入的行业转型。
王总恰在这个时候，成为老板的女婿，又成功地做成了2笔生意，赢得老板家上上下下的器重。于是他小心地提出转型的思路，他的观点是做拖鞋，太简单，引一条流水线，招一些工人，人人都可以上手，我们现在赚了点钱，但是要看到周围拖鞋厂一家挨一家的开张，用不了多久，就会造成对我们围追堵截的局面，势必走上行业内互相厮杀，自取灭亡的道路。

当时的老板，王总的岳父，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是个开通的思想活跃的人，王总的思路可以说是暗合了他的担忧，只是他站的高度没有想出一个向何处去的出路。于是王总提出，既然要转型，我建议走一条门槛高，进入难的路，现在不是提倡高科技么？咱们也来高科技一把。
为了实现他这个转型的方案，王总去参加了高校创办的企业家培训班，又去参加了每年的广交会，同时也非常留心哪些项目，哪些人才适合自己的要求。这样，经过两年的精心准备，王总成功地实现了从女婿到老板的转型，也实现了从拖鞋厂老板到腾新公司CEO的转型。

王总的优点在于他对自己完全不懂的行业敢于闯入，而闯入这一块禁地以后，他回身一看，确实竞争对手比以前要少多了。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来到这个新的领域，表面上看起来曲高和寡，竞争不激烈，而仔细一看，到处都是身处险境，周围如狼似虎，虎视眈眈的同样大有人在，而且这一次的竞争者，不再是和自己一条战线的土老冒，各种各样的博士，硕士，海归，外国专家全部成为了自己前进路上的障碍。
王总面对这样的局面，有些后悔自己冒冒然地进入到这一趟浑水中，水深啊，深不可测。
怎么办？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将自己和老婆全家的全部身家押上了，唯有背水一战。

他所做的第一件正确的事情就是去高校物色人才。通过以前在大学的企业家培训班的老师，他找到一些有志于创业，又苦于没有资金和门路的年轻教师，其中的齐大成是拥有几项发明专利，几项国家自然基金的佼佼者。王总给齐教授开出了优厚的待遇条件，并且给与了很多的优惠条件，比如头两年，齐教授可以继续在高校任职，仅仅是对项目的策划给以指导，给他留好充分的退路，一旦公司垮台，齐教授不用承担等同的风险。但是齐教授可以以科技参股的形式，作为公司的合伙人，享有公司的股份，在董事会具有发言权。王总对于齐教授的待遇，开始在董事会是遭到一致反对的，按照常理来看，没有一点风险，而只有利益共享的情况，多半是会养懒人的。但是王总坚持认为，中国的知识分子人群和他们这些做生意起家的人有本质的不同。知识分子的弱点是前怕狼，后怕虎，你必须要让他进有进路，退有退路，他才可能全力以赴。而知识分子的优点是一旦他确认和你肝胆相照，他一般是讲究脸面和所谓信誉的，过河就拆桥的做法反而在知识分子群中不容易出现。
于是齐教授带来了他的一项关于干扰因子的制备的项目。中国是个肿瘤和肝炎大国，肿瘤病人和肝炎病人的治疗中都用得上干扰因子。
有了技术支持，王总的下一步目标是如何获得FDA认可，如何推广他的产品，如何开发新的产品，如何在生物制品这块大蛋糕上占有一席之地。 每一步对于王总来说都是充满着挑战，也充满着机遇。

吴芮后来读赫拉巴尔在随笔集《我是谁》，文中说我实际上已经是别人了，是除我以外的一切。作为一名写作者，我必须将自己置于我不喜欢的境地，一个不顺心，力不从心的地方，和自己过不去。这也许就叫做人工命运。坚决地逆流而上，坚决地不顺其自然，比如天生胆小的人，于是去做推销员来锻炼自己；讨厌剧院的嘈杂，就应聘去做舞台布景；喜欢安静休闲的生活，就去钢铁厂工作。。。
她想起王总的经历，不禁联想起，他难道不是在走一条“人工命运”的路？
不顺应时势，与自己较劲，不屈不饶，也许，正是这样的精神，打动了芮那颗年轻的心。

正是因为王总广纳贤才，并且充分发挥每一个人的潜能，才使得腾新公司在短短的几年以内，已经成为业内知名的生物制品公司。
同理，吴芮同学作为他引进的法律人才，他也给与了物质上和精神上的双重礼遇。
这一切，并非想象中的因为芮是个地道的美女的专享。王总，尚且是个专业的管理人才，还不至于公私不分，自乱阵脚。

因此刚开始的殷勤也好，关怀也好，其实是没有含义的。并非做为老板的急色近利。
不过这种殷勤和关怀，对于孤身在外，又刚刚失恋了的芮来说，却有如救命稻草般的需要。芮是不知不觉地，又一次陷入了暗恋的泥淖。

四十岁的王总对于二十三岁的吴芮来说，其实有点老了。
不过四十岁男人的成熟，睿智，稳重和财富笼罩的光环，是芮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从一种万劫不复，到另一种万劫不复，芮的命运里，轮回着远远的看一个人，默默地无望的爱慕。

其实这种不可能，远甚于当初的文，王总是有家室的人，而且这个家室的强势，是整个公司的所有权。芮知道，王总是不可能爱上自己的，即使就算爱，也不可能放弃他的公司来娶自己。又即使他肯放弃，没有了腾新的王总又与庶人何异？这是一段矛盾的沉沦。

芮只能将心思埋藏起来，用十二分的努力为她心爱的人工作。她帮助他建立了公司的法人代表，注册了每一个新产品的商标，弥补了以前的很多商业漏洞，修订了公司的规章制度，也开展了公司内员工的法律知识培训。

只是，她不知道，她在蹉跎自己的青春。

直到有一天，芮陪王总宴请一位电视台的编辑吃饭。那位朱编辑三十出头，看上去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样子，还带来了他新婚的妻子，妻子看上去斯文而美丽，打扮高雅得体，介绍说是大学老师。因为交谈内容涉及到法律方面的问题，王总就请吴芮出席作陪。朱编辑在电视台工作有些年头了，号称人脉很熟，王总的意愿是能否参加一档节目，相当于慈善的意思，给一些需要福利院的肿瘤患者捐献药物，同时扩大公司的影响。朱编辑一口应承下来，但是开口就要赞助费。王总也是老江湖了，赞助费肯定是要给的，但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规矩是要坚持的。王总就提出请制片人吃饭，谈协议，签合同的事宜，具体事务自然由吴芮出面周旋。

朱编辑与吴芮交谈了几句，发现这个吴芮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虽然看上去年轻，却是说话做事颇有历练的样子。
席间，朱编辑的妻子去了洗手间的当口，朱编辑突然就换了一幅痞子的嘴脸，老王，新开的那家似水佳人夜总会去过没？里面新来的小姐又漂亮又便宜，800块就可以开个苞。王总极力保持住稳重的神色，就不跟腔。朱编辑就来了劲，望着吴芮的脸，借着酒劲说，老王啊，你从哪个大学弄来的小妞？挺识货的嘛！
王总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只说，小朱，你喝多了。
什么喝多了？装什么装？老王，你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

吴芮站起来大声说，易姐（朱编辑夫人），回来了？洗手间人多不？
算是给王总解了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