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挑选爬山的时间,我特意看了日子,定下月圆之夜登顶,想来会别有一番风味。凌晨 12 点我们准时从 base camp (登顶基地)出发。
月光清朗,好些人都关掉了头灯。虽然看不清楚人影,但是点点头灯闪烁,和月光交相辉映 trail 的走向 。这让我回想起多年前念大学时和男友去登华山,也是这样凌晨开始爬,早上 5 点到达北峰峰顶看日出,没想到在遥远的非洲大陆,居然能重现当年接踵磨肩的景象。所不同的是那时我兴致勃勃寻找思过崖,现在却要死不活,苟延残喘着在乱石堆,火山灰里。
从出发的第一秒,我就觉得不对劲,这辈子没这么困过,我几乎都是眯着眼睛在行走。百思不得其解,为啥这么困呢?困得我痛苦致极!突然想起我吃的那中成药里有扑尔敏。我大声给 Fraten 说,知道为什么这么想睡觉了!!一直对我和颜悦色,贴心照顾的 Fraten 第一次对我凶起来, “ Why didn't you tell me what medicine you took?!!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吃了什么药)”。我当然知道自己犯错了,懊悔得不行,自己的苦果自己吞。冷风千方百计地往我脖子,手心里钻。可是为了防止我就这样走着睡着,我把打劫面罩拉下来,让冷风刮面,保持清醒。通常吹一会,又得拉上面罩,风太凌厉冻人了。。。。。。
走了两个小时才发现,好象就只举头望明月了一两次,一直低头做苦工。就看着 Fraten 那橘黄色的裤子在我面前晃动,整个天地就只有头灯照射的脚下这么一小寸陡坡。枉费我苦心挑选的满月登顶,只有风刑,没有风情!由于 knee support 和 knee strap ,我的右腿异常沉重,每抬一步都是折磨,每四五步就要停下喘气,调整左右腿用力。这条登顶的山路之陡,超过我走过的任何 trail 。通常陡峭的山路会让登山者小腿肌肉紧绷酸痛,但是 Machame 的陡峭连我脚后跟腱都拉伸得疼痛不已,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感冒导致我呼吸比一般状况更加困难,口鼻并用都觉得缺氧。刚开始我还有力气诅咒, “ Holy crap! Holy crap! ”。后来连这点精神都没有了,只有呼吸,行走,呼吸,行走。。。。。。。
最初我们沿着乱石堆往上走,如果还能称做路的话。后来在火山岩砾和火山灰的路面呈之形攀爬。 Lewis 紧随我后,他沉重的呼吸还有居然首次要求 Fraten 停下来休息告诉我,他也走得够呛。英国四人组跟我们走散了,到处漆黑,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但是有两个 guide 跟着和他们一起。 Fraten 非常有经验,每走一个之字拐弯,我们就停下喘气 10 秒,然后再走。每一个小时左右休息 5 分钟。但是我继续延续当年走 Inca trail 的教训,休息时也不坐下去,就靠着岩石歪一会,否则再次起身简直要命的难受!这天晚上我们登顶碰到 hiker ,都不打招呼了,根本没有力气说 Hello 。大家都各走各的,按照自己能承受的速度来。我看到路上有好些人就突然跪在那里呕吐起来。原来之前的上得高,睡得低也不能完全抗衡这海拔 5000 米的高原反应。
大概走了两三个小时,怎么就变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刚出发时的热闹不复返了,好像就只有我们这么 4 , 5 个人在登顶似的?! Libby , Lewis ,还有我都禁不住问了 Fraten 几次,我们走了多久,还有多久呀。 Fraten 整个晚上话不多,也没有特别鼓励我们,但是他掌握步调恰到好处,我们跟着他的节奏,虽然很痛苦但是很安心。连续几天我没好好吃东西,两块 energy bar (能量棒)很快就被消耗了,是我在山上这么多天,唯一觉得特别饥饿的时候。
我的 handwarmer 早就不管用了,手冻得麻木,穿了两双袜子的脚也跟冰棍似的。十二万分觉得自己行走在地狱,地狱,地狱。。。。。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花钱来地狱煎熬。凌晨 6 时我们抵达 5730 米的 Stella Point 。黎明之前的黑暗是那么的深,吞掉了我所有的精气,但却看到 Fraten 在一块大岩石那等着我,那双明眸如星空般闪烁着 。当我步履蹒跚,十分艰难地挪到他面前,只听见 Fraten 低沉着递给我一杯姜汤, “ You are a strong woman !(你是一个坚强的女人!)”我虚弱地扒开面罩连喝了两杯姜汤,连说“ Thank you (谢谢)” 的力气都没了。我们就背靠着火山岩石,正对着那黎明之前的大火山坑 (crater) ,稍做休息。我这时觉得胜利在望了,根据 Franten ,我们应该最多走 45 分钟就到顶端了。隔着两层护膝,摸摸我那已经快肿胀到极点的膝盖,告诉自己,“你一定可以坚持到顶!”
这段路比起 Stella Point 之前的那六个小时要好走得多,相当平缓了。但是我们犹如残兵败将,无声挪动。我想就算有人给我说,前面有一百万金条,我也无法加快步伐。不知如果后面有非洲狮追赶,能否稍快点。天空慢慢染上了深橘红色,走了大概一个小时(总是比 Fraten 预计的时间要慢),终于转过一处岩石,乞力马扎罗的雪映入眼帘!太阳也冉冉升空!那一刻,我特别想哭。走了这么六天,尽管因为膝伤,心情会烦躁忧虑,但从未觉得自己坚强不易,这时被一种不知是委屈还是自豪的情绪彻底侵袭,毫无招架之力。。。。。。。看着那没有我想像中厚重的冰川,心中又是一片悲哀,人类到底对大自然做了什么?。。。。。。
我在峨眉山都没见过佛光,居然来非洲看到了!
就这样,我一瘸一拐地爬到了那块著名的简陋木牌前,一下子抱住,心中默念,“我终于站到这里了!虽然姿势不优美。。。。”登顶的喜悦暂时压抑了我们身心的疲乏,我们几个照相不亦乐乎,而且周围都没其他人,感觉我们好像还是到得很早的一批,心里就更加臭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