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无间？

女人故事系列

突然地毫无缘由地想起了Huskisson  Street，很多年以前我曾经在那住过。   

毫无疑问这是一条古老的街，那百分之一百的维多利亚风格的建筑说明它至少应该有一百年的历史。据说这里曾经是本市的富人区，我对此确信无疑，因为那高大的落地窗就是证明。我早就听说在那个时候，英国的政策是窗子开得越大，纳税越多。想起来这事让人匪夷所思，难道就是因为英国的阳光珍贵？而如今住在这里的，不敢说百分之百，但至少大多数都是穷人。他们不是从世界各地来这里读书的学生（一般是那些拖家带口的博士生），就是那些潦倒的，或者说，暂时潦倒的艺术家。平时，如果没有那些来拍电影的，（也许就是因为它的古老，吸引着拍电影拍电视肥皂剧的剧组络绎不绝地来到这里骚扰）倒也还是很清静的街区。

那一年我阴差阳错地谋到一份中文报社的工作，便只身来到这里。碰巧一位朋友要移民加拿大，她就把房子转租给我。房子宽大明亮，房租也不贵。换个窗帘，换下地毯，面貌一新，住着感觉还不错。这座公寓有三层楼，楼下住着一位黑人单身母亲带着一四五岁的孩子，楼上住着两个中国人，一男一女。男的叫大刘，女的叫小梅。

几乎就在我第一次见到他们时，我就认定他们不是夫妻不是室友而是情人。后来当我把这个看法告诉小梅时，她吃惊不小。为什么？你不会就是看到我们同处一屋檐下吧？她问道。当然不是，男女同租一套房子在这里司空见惯，何以为证？其实，这一点都不奇怪，我说，你们俩的脸上都写着呢。小梅不由自主地举起手，捂住自己的脸，想遮住自己。我笑了起来，别紧张，是我心术不正，算我瞎说。

不过从那以后，小梅有事没事都会喜欢来串门。说起来，在这异国他乡，遇到同胞总是件高兴的事，何况还是近邻！所以虽然我并不是好客之辈，虽然我早已过了爱凑热闹的年龄，但我并不在意偶尔有人来做客。

周末是我最享受的时刻。因为不用急急忙忙吃早饭不用化妆不用穿正儿八经的衣服，一大早起床，先喝上一大杯白水，然后蓬头垢面地就把这网那网都逛上一遍，也就是说，把世界都差不多绕了一圈，这才吃点东西，收拾收拾出门购物。买上一堆自己喜欢的东西，做几个自己喜欢吃的菜，乐滋滋的品尝着自己独处的日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梅成了打搅我快乐周末的不速之客。开始，她来之前还会打个电话，还会问问是否方便，到后来，她竟也是抬脚就到，一敲门就进来了。常常她坐下来也无话可说，惶惶然，心神不定。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你在躲避什么？她倒也直率，说，大刘的老婆来了。她来就来呗，你怕什么？你不知道，他老婆总想找个观众看他们的恩爱秀，我就是不看！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多么奇怪的事！我开始注意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

大刘在大学里做博士后，他老婆也是博士毕业，比他幸运，已经在伦敦找到一个一份不错的工作。两人才结婚不久，没有孩子。出国才两年，雄心勃勃，一付事在必得的样子。小梅是个中医，经媒介公司的介绍，来到国外，目前在本市一家中医诊所里上班。她看起来柔柔弱弱，是那种特别能激发男人怜香惜玉的那种女人。她丈夫还在国内，有个已经上小学的儿子。

又是一个星期六，晚上小梅来了。她坐了一会儿，一言不发。我见她一脸的落寞，很是不忍，她又回来了？小梅点点头。你管她干什么，呆在自己的屋子里把门一关不就得了吗……。小梅摇摇头，仍然不说话。最后，她叹了一口气说，我出去走走，她便离开了。没想到大约快十一点的样子，大刘来敲门，他这还是第一次。他犹犹豫豫地问，小梅在这吗。我大吃一惊，怎么她还没回来？她是来过一趟，但早就离开了，说是出去走走。大刘忧心忡忡地说，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打电话她也不接……。我看了看表说，也不用太担心，她会不会去酒吧了？这会儿酒吧可还正热闹着呢。大刘不语，在我的客厅里离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星期一早上在门口遇到小梅，她本来就不化妆的脸上显得更加暗淡。你周六上哪去了，让大刘那个着急？他？他有老婆陪着，他着哪门子的急！小梅在吃醋，我不觉笑了起来，你一周五天都和他在一起，人家老婆一两个星期才回来一次，你还吃醋，你过份了吧。小梅笑了，她说你今晚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那你来吧，我说。

刚吃完饭，小梅来了。她一坐下就问，你说，如果有个男人对你说他很爱你，你相信吗？相信，为什么不信！如果他不爱你，他又何必这样说？除非另有所图。可是他如果只是为了满足欲望呢？那他也至少也觉得你赏心悦目，不然他找谁都可以，何必找你，何必说爱不爱的……。

小梅告诉我，她和大刘几乎是一见钟情。在她初来乍到举目无亲的日子里，大刘伸出他的手，方方面面给了他很多的帮助。那你们打算怎么办，会各自离婚吗？离婚？绝对不会！大刘已经离过一次婚了，他绝对不会再离；而我，我老公对我不错，我们还有孩子，我为什么离！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弄得这样醋意翻天的？

唉，你是不知道，大刘的老婆每次回来都要拉着我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吃饭时她就非要喂大刘吃饭。要不就要大刘喂她，两人推来攘去；要是去逛街呢，她就一定要和大刘肩靠肩手挽手，搂搂抱抱，还不停地问我，你看我们俩般不般配……。就这些也就算了，最可气的是，小梅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我的好奇心也顿时被勾起来了，她还会怎么样？她，她叫床，你明白吗，那种生怕别人听不见的那种大叫！小梅愣愣地看着我的眼睛。

这可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肯定有那么一两秒钟我回不过神来，有点目瞪口呆的样子。但很快，最多也就是那么一两秒，我哈哈大笑起来，所以你受不了了，所以你只好逃跑。就是就是这样，小梅说。看来这个女人不一般，我说，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她肯定是对你们的事有所察觉，但又不便发作，她便用这一招来断了你的念头。厉害，佩服，不愧为是读博士的高智商，我调侃，顾不得小梅黯然伤神的样子。

小梅终于搬走了。

又一个周末，我在大街上看到大刘两口子，果真是肩靠肩手挽手亲热无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