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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年华(二)
在纺织厂工作的四年,我基本是在织布车间。虽然一年当中我总会有几个月会被抽出来搞搞文艺汇演呀,民兵训练呀什么的,但完了事总还是要回到我的班组,想跑也跑不了。
我们车间一百多台纺织机,三十几个挡车工,分成三班,早中晚轮流转。几个班之间除了交接班时说上一两句话几乎没什么往来,但同一个班的姐妹那可就真的是说要朝夕相处了。我记得我们一个班有十一个人,只有一个大一点,结过婚,其余的全都是从十五岁到十九岁不等的年轻姑娘。现在想起来人家那时肯定也就是二十三四岁,可我们那会儿觉得她大极了,大到我们之间们几乎没法说话的地步。也就是这个班,我和她们差不多一起呆了四年,相处得不错,还交了两个到现在依然保持联系的朋友。
可是刚一开始的时候,我和她们却是格格不入的。首先我那时还不会讲她们当地的话,时时操着带北京话味儿的普通话。在学校里这似乎不是问题,但在工厂,这使我自己感觉很不合时宜。第二,总感觉自己和她们什么都不一样,她们都很会打扮,额前一排刘海烫的弯弯曲曲,大胆地穿着色彩鲜艳的衣服。我敢说那时的纺织女工肯定是领导服装新潮流的主力军。而我呢,一直到后来上大学,都是只留着两条粗粗的辫子,长了就剪短,短了又让它慢慢长长;衣服则是家里给买什么就穿什么。我的意思是我那时还从来没有往这方面走过脑子。可这却是她们最热衷的话题。第三,她们喜欢嘻嘻哈哈的谈论她们各自的男朋友,用着一些我都不太听得懂的字眼。说实话对于这一点,我有点瞧不起她们,虽然我那时绝对还没有男朋友,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我却非常的确信,爱情绝对不应该是她们说的样子。总的来说,就是和她们说不上话,不知和她们说什么。吃饭的时间,常常都是我自己坐到一边找本书看。
现在回想起来,班组里的工友对我真是够意思的。对我的这种“装腔作势”非常的包容。也许她们也觉得和我沟通困难吧,后来我也从没问过她们。
现在也想不起来,七零年是不是革命形势特别好,但我记得厂革委会决定新年要搞一个革命的联欢会,让各车间利用业余时间排点小节目。我一听就来劲了,我在学校一直就是文艺委员,并且还在本市赫赫有名的红小兵演出团待过两年,应付这样不正规的晚会演出,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一开始我的“起点”就是高的,别的车间就是搞点什么快板呵,三句半啊,最多也就是小合唱什么的。可我呢,马上就有现成的民族舞蹈,而且,我们车间竟然也是人才济济,一下子就挑出五六个有点节奏感手脚动作协调能跳舞的人。而且我还能找到乐队,借到服装,总之一切轻车熟路。我找到厂长,把想法一说,把厂长弄得一楞一楞的,但不知为什么,我的要求他全答应了。也就是说,他居然同意我们脱产排节目!不用上班,用上班的时间跳舞排节目,这对那时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乐事。我突然发现我那么能说,什么都说得头头是道,那么能干,把谁都能手把手脚把脚地教会……,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的节目最后得到了一致的好评。
后来我就成了我们厂文艺演出专业户了,一有汇演什么的,我就会被抽出来筹备,有时一搞就是几个月。这样一来,一起跳跳唱唱的小姐妹就成了我的基本群众,也就是在这群工友中我和马娅成了好朋友,一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