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晚上,毛毛半夜做梦又梦到了隔壁陈阿姨扮演的日本鬼子,一个激灵就又哭着吓醒了。 睁眼看到旁边睡梦中眼角似乎也挂着眼泪的姐姐,突然觉得安宁姐姐好可怜啊。安宁姐姐一定很勇敢。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也睡不着,毛毛爬起来钻进姐姐的被窝里,往姐姐怀里缩成一小团。姐姐的怀抱软软的香香的,就像那天青山湖山顶上梦到的白云朵朵里一样,很快让小毛毛香香甜甜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酥酥暖暖地醒来的时候,毛毛发现自己怎么又一个人睡回了自己的小床上,旁边姐姐的床上已经人去床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爬起来去上厕所,发现姐姐已经像平常一样在厨房和妈妈一起做早餐了。刷牙缸也像平时一样,被姐姐挤好了牙膏在牙刷上,缸里也盛上了水。毛毛一边刷牙一边迷惑地想,难道昨天晚上我是作了个梦?不过毛毛挺高兴的,这么久以来,陈阿姨的可怕的恶梦终于变成这样一个香香甜甜的好梦,有姐姐在家真是好。
(六)
之后毛毛就常常做这个由万恶的陈阿姨变到姐姐香香甜甜的怀抱的梦。有时候他甚至会掐自己一下,发现确实会疼,确实不是在做梦,然后满意地钻进姐姐的被窝里甜甜地睡去,可是一觉醒来还是会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自己的被窝里,旁边姐姐的被子已经叠得好好的,姐姐已经到厨房里跟妈妈一起做饭,洗脸台旁牙刷上已经挤好牙膏,杯里已经装好了水。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冬去春来,眼见来到了八一年的春天。草绿花开,毛毛这只小毛毛虫也跟着变得很兴奋很开心,只是听到爸爸妈妈说还有半年姐姐就要考大学离开南昌,小毛毛觉得异常伤心,春花春草也掩饰不住即将到来离别的伤感。爸爸妈妈都觉得很好笑,这么小的毛毛就学会了杞人忧天的伤感。
三月份的有一天,毛毛和姐姐正在“毛毛自留地”上浇水除草,看见家属院里范老师家的儿子范鹏鹏领着他们班的班长张若祯走过来了。原来范张两家是世交,刚好这天张若祯家来玩,就被范鹏鹏领出来到处走。范鹏鹏吸溜着一股清鼻涕,得意洋洋地走在张若祯的前面,张若祯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白色的长袜外边又套了一双翻粉花边的短袜,蹬着一双洋白色的皮鞋,煞是好看。听说张若祯的爸爸是留洋的博士,难怪家里这么有钱。不过小毛毛并不太喜欢张若祯,觉得她太拽了一点。
范鹏鹏领着张若祯大摇大摆地走到毛毛和姐姐面前。张若祯轻启朱唇,叫了一声“孙剑”,然后嫣然一笑,弯弯的眉毛好像都带着笑意。小毛毛向范鹏鹏和张若祯问了好,指着安宁骄傲地说, 这是我安宁姐姐。安宁也笑着和范鹏鹏张若祯打招呼。
看见张若祯一脸羡慕地瞪着毛毛开得红艳艳的月季花的时候,范鹏鹏伸手就要给张若祯摘下来,毛毛大喝一声,不准摘花!张若祯好像也被吓了一跳,往后一步跳开,涨红了脸。范鹏鹏陪着笑脸一吸溜鼻涕说,孙晓毛,你有这么多呢,我就摘一朵怕什么呢?可是毛毛就是不让。范鹏鹏恼羞成怒,非要摘花不可,毛毛一把抓住范鹏鹏的手不让他摘,还要把他赶出去。张若祯在一旁也急了,一跺脚说,我不要了,范鹏鹏你快出来。范鹏鹏很生气,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出去,一边念着儿歌顺口溜嘲笑毛毛:“种花匠,种花匠,长大光会生囡囡。”
囡囡是南昌土话,就是女儿的意思。这是江西农村的一种说法,就是说喜欢种花种草的男生长大了生小孩多半会生女孩的意思。毛毛虽然不觉得生女孩有什么不好,但是既然范鹏鹏是说话来骂他,便也摩拳擦掌地准备骂回去,可是突然间一回头,却看见姐姐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毛毛一看吓坏了,连忙扯着姐姐回了家。在客厅里坐了半天,安宁还是眼神直直的。毛毛在旁边大气不敢长出一口,还以为自己和小伙伴争执姐姐生气了呢,连忙说,姐姐别生气了,以后我让他们摘就是了。安宁大大的眼睛里止不住地流下大串大串晶莹的泪珠。毛毛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坐着,大睁着眼睛看着姐姐。好半天安宁的眼神才从不知名的远方收回来,毛毛问,安宁姐姐你生我气了?安宁摸了摸毛毛的头,轻轻地说,姐姐怎么会生毛毛的气呢?姐姐只是想起了爸爸。
安宁不太记得小时候家里都有些什么花,但是映像中确实姹紫嫣红,后面听妈妈说起爸爸,也总是说起爸爸心细又心善,好多被别人扔了的花花草草都被他捡回来种得欣欣向荣,还在门口修了小篱笆免得别家的鸡过来把花花草草给啄来吃了。这是安宁第一次听到这个谚语,爸爸肯定算是个种花匠吧,果然生了两个女儿。 种花匠应该不止会生女儿,还都会很疼爱女儿吧。对花花草草那么好的爸爸,对妈妈那么好的爸爸,对自己和妹妹那么好的爸爸。。。。。。
毛毛听见姐姐说是想起了爸爸,顿时鼻子一酸,陪姐姐掉下几大颗眼泪。毛毛使劲抱住姐姐, 一个劲儿地说,姐姐别伤心,毛毛长大保护姐姐,毛毛一直都会陪在姐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