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燕 百姓家(下)

原题目:
世界好小，
副市长家就住对面


他回归了艺术家的浪漫
也回到了俗气和真实

[COLOR=darkblue][FONT=宋体][SIZE=14px]老党说：“到加拿大来最大的收获就是活回了自己，我不善烟酒，在国内时却每天泡在文山会海里啊，烟酒糖茶，大鱼大肉，喝酒往死里灌，还要处处看上面的脸色阿谀奉承，神经衰弱、胆固醇、高血脂、肥胖等一些时髦病我全占了，比你当初认识我时体重增加了40磅！再在国内呆下去，我也快去见马克思或歪嘴偏瘫了，但到了这里，这些毛病不治自愈了，至少也转好或消失，上周称了称，体重还减了17磅！过去的裤子全穿不得了。”

其实他并没有闲着，一边在Linc班补习外语，一边利用人脉的积累，不仅为内地招商引资牵线搭桥，尝试做两地贸易，更让他兴奋不已的是，他居然又拿起画笔画了不少画，有些还拿去卖，据说行情还不错哩！最让他骄傲的是，他的儿子还考取了加拿大顶尖极的艺术学府学美术设计---这是他辛苦两年的结果，辅导、查资料、选学校，带着孩子奔走在各大城市；过去他有专职司机，现在他要自己走路、乘车办很多事，一来节省了开支，二来正好可以锻炼嘛，加拿大随地都是公园，可以给他们父子很多创作灵感，还能享受为人父的乐趣！当然苦了太太，她现在是老党的part time司机，哈哈……他幸福、知足的很


去年春上，他的同僚，一个当年与他一起被提拔为副市长的同僚是我的表姐，她告诉我要带队来美国出差，顺便考察加拿大的工业资源，其实我明白她是想顺路来看看我这个云一样的流浪女，多谢多谢。她又问我知不知道老党在哪里？当年的同僚在万里之外团聚一下该有多开心！老党听说后兴奋不已，连说一定要由他请客！我把这事告诉了表姐，她说见个面就高兴，不必麻烦，时间也紧。谁知过了两天他妻急匆匆来电，说老党有事，美国画商要来看样，届时不能参加。我不悦至极，以我对她的了解，是她的小心眼使然，老党何不自己打来？必有其难言之隐。

果然当日晚上，老党来了电话，我能感觉到他的抱歉与无奈。其妻坚持不见他们，说想起了国内党政机关的人就来气，让她想起了那忘恩负义的同学，她再不想与他们来往，过个清净的日子吧，如果你没告诉你表姐关于我的情况，就…就算了吧，如果告诉了，那我就来，能在加拿大见个面真是难得。我说怎么可能不告诉？我这个人一根筋，没有你们搞政治的人想的那么复杂，不就吃顿饭的工夫么？叙旧都来不及呢，你这人怎么这么“肉”呢！

其实我不是激他，我是替他想，如果依他所言，人家一行并非我表姐一人，回去将会怎么说？你也算是个名人，乡亲到了加拿大你连个面都不照，八成……云云。

表姐他们来了，果然行色匆匆，居然没来的及吃一顿象样的饭！当日接机回来为他们洗尘，姐姐的随行人员拿出美钞，坚持要由他们买单，说你们靠打工，一小时一小时的挣钱，不容易啊，留着你们的钱回国时请我们吧，1：7，合适着呢！说实话，头一遭真切触摸到党的亲爱和社会主义的好。但姐姐说，不不不，还是这里好，咱们那里新开了个日本料理自助，大家都奔三文鱼去了，结果每人付费100块！太贵了，那么薄的三文鱼，只几片，据说还不新鲜，吃了一次绝对不会再去。这里才20块一个人，这么肥、这么厚的鱼块，还管够，宝贝儿，你知福吧！

但我们仍然俗气了一把，我借了辆亲戚家的加长林肯，载着“来慰问加拿大人民的亲爱的‘党’”们，细雨霏霏中转遍了多伦多所有名胜，就送他们去机场飞温哥华了。老党肯定是来啦，他又恢复了沉稳和矜持，陪着祖国亲人一路看去，但见高速公路两侧入画般的雨景，他禁不住情怀满溢，一路兴奋不已充当导游，表姐捶了他一拳：你这家伙，真没看出，还藏着这么浪漫的一根筋哩！

全体人民唯一共进的一顿饭居然是吃麦当劳的快餐，我请的。老党说下午有美国商人来看他的画，他不能久陪，失礼了，说完，从塑料提袋中摸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是件小艺术礼品合，也还精致，里面是一盒一盒的保健品，据说是他试经销的，属新产品，效果有多好云云，乡里乡亲每人一件，我以为我也有，结果我与另两个同乡留学生都只是看了看，没份，他似乎并不尴尬。

吃完饭，照了几张相，老党便抱拳告辞了，从此再没有见过他，他答应要请我喝咖啡的事到现在还没谱，但我记着呢，秋后算帐。不用说，老党俗了，但我喜欢他这样，因为他活出了他自己，活出了真实，原本百姓，柴米油盐，什么虚荣啊面子啊，何用？记得大学毕业时论文的题目即是：面子是块抹布。

2006.7.盛夏一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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