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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不离婚(2-4)

(2007-09-15 12:49:35) 下一个
杨红不敢去碰那个写着陈大龄地址的字条,怕自己一不小心会跑到那个地址去找陈大
龄,后来她干脆把那个字条撕掉扔了。但是那上面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就象粘在她脑
子里一样,怎么样都无法抹去。楼下门卫处有公用电话,她肯定是不敢去那里打电
话给陈大龄的。但那时候私人开办的电话服务点如雨后春笋一般地冒出来,沿街都
是,使她不敢上街走动,因为走在路上,看到一个电话服务点就想拨那个号码。

杨红觉得自己对陈大龄的这种感觉跟对周宁的那种感觉很不相同。以前都是周宁急
着跟她见面,她自己并没有十分渴望,如果没时间,不见也是可以的。好像那份情
是被动的,是对周宁爱她的一种回报,或者是在那些真情敌假情敌面前要强。但对
陈大龄,是理智上知道不应该见,心里却偏偏想见。也没想过见到了要干什么,就
是想见到他,说不说得上话都可以,只要知道他在身边就行。就象以前陈大龄住在
隔壁时一样,两个人并没有很多时间在一起,但杨红只要看到他屋里的灯光,知道
他在家,就很开心。

最终杨红还是去了一趟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五区,不过不是去陈大龄家,陈大龄是
五区三栋,杨红去的是五区四栋,紧挨着的一栋楼,是毛姐家。毛姐也是刚刚搬到
五区,说五区是家属区,有学校的闭路电视,又可以装电话、洗衣机、热水器什么
的,现在家里也算初具规模,叫杨红过去看看。

杨红看到那个地址就觉得亲切,虽然不是去陈大龄家,但就在陈大龄旁边,也很有
爱屋及乌的感觉。到了陈大龄那栋楼前,杨红特意看了一下陈大龄的窗户,发现是
黑乎乎的,有点失望。离开毛姐家时,又看一次那个窗口,还是黑乎乎的,心里就
觉得很沉重。

当她准备骑车回家时,发现她的自行车轮胎没气了,只好推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找
到一家修车的。修车的人说太晚了,你先打打气,骑回去再说,明天一早再来修。
杨红打了气,一路骑回来,轮胎什么事也没有,就觉得很奇怪。去的时候轮胎好好
的,怎么一出来就没气了?现在也没修,又好了。好像有人故意把气放了一样。

杨红走进家门,开了灯,发现周宁正坐在桌边,气呼呼的样子,心里明白了一大半,
就问:“是你把我车里的气放了?”

“知道就好,我做个记号,免得你否认。”周宁生气地说,“你跑到五区去干什么?”

“毛姐约我去玩。怎么啦?”

周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哼,毛姐?你不要拿她做掩护了,你的车明明是停在陈
大龄楼下的。”

“那两栋楼是挨着的,哪里有空位停哪里,为什么说是停他楼下的?”杨红也生起
气来,“你跟踪我了?”

“我跟踪你干什么?我去打麻将,三差一,回来见你不在,就知道你去了他那里。
跟你说,在这种事情上,做丈夫的是有第六感官的。”

“那你这个第六感官刚好错了。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是在毛姐家,你不信可以打电
话问她的。”

周宁又一哼:“你还不早跟她串通好了?现在叫我去打电话,怕别人不知道我戴了
绿帽子?”

“那你当时怎么不上楼去,抓个正着?”

周宁火了:“你怎么知道我没上楼去?我不过是为你保个脸面罢了。他屋里是黑的,
谁知道你们两个黑灯瞎火的在干什么?”

杨红耐住性子再解释一遍:“我是在毛姐家里,现在我们两个人就下楼去跟她打电
话,好不好?”

周宁不啃声 了,杨红也不说话了。过了好一阵,周宁突然问一句:“你这是为了什
么?”

杨红以为他问为什么去毛姐家,也气哼哼地说:“你每天在外面打麻将,把我一个
人丢在家里,我就不能出去散散心?”

还没说完,杨红就见周宁跳起来,一拳砸在穿衣镜上,镜子被砸得破碎不堪,玻璃
哗啦哗啦地撒了一地,周宁的手也流血了。杨红一边找药水和纱布,一边问:“你
这是干什么?”

周宁嚷嚷着:“找他散心?哼,他让我戴绿帽子,我就要他戴红帽子!”冲到走廊
上,拿起家里切菜的刀,就气呼呼地冲下楼去了。这一切来得太快,杨红不知道他
要干什么,也不懂究竟什么是戴红帽子,只是凭直觉知道他是去找陈大龄的麻烦的。
於是也跌跌撞撞地跑下楼,见自己的自行车已被周宁骑走了。她欲哭无泪,不知道
该怎么办,最后想起应该给陈大龄打个电话,警告他一下。

杨红敲开门卫的门,告诉他自己要打个电话,很紧急。门卫刘伯见杨红脸色惨白,
也不敢怠慢,马上把电话机给她。杨红拨了陈大龄的号,就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
“喂?”

杨红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听见电话里问:“杨红吗?”杨红不知道陈大龄
是怎么知道是她的,只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啊,陈老师,我,我跟周宁闹了点
矛盾,起了误会,他,他现在拿着刀,找你来了。”

那边陈大龄关切地问:“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

“那就不用着急了。我把灯关了,等他来时,敲门我不开,他就会以为我不在。不
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好了。”

杨红还想解释一下或嘱咐他小心,就听陈大龄说:“他可能快到了,我现在要挂电
话了。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杨红打完电话,就顺着到五区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去,头晕晕乎乎的,也不
知道自己跑过去有什么用。两个男人打架,自己劝得住么?也许报警更好?但报了
警,不是就弄得满城风雨了吗?

早就知道周宁的爱是有毁灭倾向的,他做的那些梦,都是他这种偏激思想的见证,
为什么自己以前就没当回事呢?也许是因为那时觉得自己是绝对不会不要周宁的,
那么周宁的梦就没有机会变成现实。

可是现在自己也没有说不要周宁啊。自己跟陈大龄之间,从前没有什么,今后也不
会有,最多就是自己对陈大龄有过那么一份感情,但别人都没有接受,也许过几天
自己就会忘记了。但周宁在那里捕风捉影,疑神疑鬼,这不是要闹出冤假错案了吗?
今晚这一闹,明天H市的大报小报就会有一条轰动新闻了,说H大青年教师杨红因红
杏出墙,招致丈夫嫉妒,杀死其情人陈智,云云。

杨红在心里骂周宁,既然你认为是我去了陈大龄家,那就是我在勾引他,为什么你
不当场就拿刀把我砍了,而要去找陈大龄?你这是一个什么逻辑?你杀了我,也算
积个德,帮我了结一切痛苦,好过我活着做海的女儿。

杨红又在心里怪陈大龄,你还说什么周宁是条真汉子,敬佩周宁不找我的麻烦,现
在好了,你自己要做这个真汉子刀下的冤死鬼了。

杨红想到陈大龄,心里就生出许多愧疚。陈大龄什么也没做,还一直帮周宁说话,
现在却落得这个下场。如果周宁真的把陈大龄伤害了,我怎么办?杨红想,如果他
死了,我也不要活了。如果他没死,只要他不嫌弃我,我就跟他一辈子,照顾他一
辈子。但是周宁呢?也许他会坐牢。不过象周宁那样爱面子的人,宁可死也不愿意
坐牢的。想到周宁可能会死,杨红又觉得心里很痛,毕竟周宁是爱我的,不爱我也
不会这样跑去找人拼命。但这关陈大龄什么事呢?都是一场误会,早知会这样,今
晚就不去毛姐家了。

杨红恨不得一脚就跑到陈大龄家,把周宁拖回来,或者挡在陈大龄前面,用自己的
身体护住他。。。

等杨红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得快到五区的时候,她看见了周宁,推着车,在往回走。杨
红跑上前去,一迭声地问:“你把他怎么样了?你把他怎么样了?”

周宁不啃声,把车给了杨红,自顾自地往回走。杨红想去陈大龄那边看一下他有没
有出事,但周宁一把抓住她,说:“我没有把他怎么样。我劝你别去,不然他没有
好果子吃!”杨红被他用一只手拦腰推着,象被押解的犯人,又怕自己硬要去看陈
大龄会火上加油,反给陈大龄惹麻烦,只有推着车往回走。她看看周宁,见周宁浑
身上下干干净净的,没有血迹,心想,可能是没发生什么,大概陈大龄关了灯,没
开门,周宁以为他不在家。

回到家里,杨红又问一遍:“你把陈老师怎么样了?”

周宁辛酸地问:“为什么你只关心我把他怎么样了?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样了?”

“你这不是好好的吗?我关心你把他怎么样了,也是怕你做了什么可怕的事,会坐
牢嘛。”

周宁的火气似乎都退了,可怜巴巴倒象个受害者:“你怕我坐牢?你恨不得我去坐
牢,你好跟他在一起。”然后又怨恨地问,“你看中了他什么?他哪一点比我好?
他老得可以做你的爹,真是老牛吃嫩草。他不打麻将,是因为他学数学的,打得太
好,别人不愿跟他打。我爱你这么久,他才爱你几天?为什么你被他一勾就勾到他
家去了?我想不通!”

杨红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能说服他,只好说:“他没有勾我,我也没去他家。如果
你认为我对你不忠,你不要我就是了。”

周宁听了这话,泪流满面,用手指着杨红,抖抖的,好一会才说出话来:“杨红,
这就是你狠得住我的地方!你知道我没法不要你的,你知道我不管是戴绿帽子还是
戴红帽子都不会不要你的,所以你说得这么坦然。叫我不要你,你不如叫我去死!”

杨红听了这话,忍不住就走上前去,搂着周宁,轻声说:“你为什么要生这些闲气,
吃这些飞醋呢?都跟你说过了,我是到毛姐家去了,你又不相信。”

周宁要杨红以她父母的性命发一个毒誓,说她跟陈大龄什么也没做过。

“为什么要牵扯到我父母?”杨红郁闷地问。

“因为拿你的性命发誓没有用,你现在心里只有他,你不怕死的。但是你不会拿你
父母的性命当儿戏。”

杨红被他说中心思,心里发虚,但仍然硬着头皮说一句:“你不要乱讲,凭什么说
我心里只有他?”

周宁盯着她看一会,无奈地说:“你们两个,‘情色’二字都写在脸上,别人都看
得见,只你们两个自己不觉得。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不知道你?以
前我告诉你寝室里的男生做了你的春梦,你都是厌恶不堪的,但是我叫你小心陈大
龄的时候,不管我说得多恶心,你不仅不厌恶,还满脸都是向往,你对他动了淫心
了,你当我不知道?”

杨红觉得自己的脸一阵冷,一阵热,肯定是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想不到自己心
里的一点想法都完完全全地写在脸上。但陈大龄的脸上也写着这两个字?自己为什
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杨红真不明白周宁在想什么,如果他知道她心里只有陈大龄,叫她发这个誓又有什
么用呢?为了不再给陈大龄惹麻烦,杨红只好起一个毒誓。起多毒的誓她都不怕,
因为确实是什么也没做过。

周宁看杨红肯起这样一个誓,相信她的确什么也没做,擦了眼泪,抱住杨红,一边
扯她的衣服,一边在她耳边低声说:“你不要怪我小气,我真的怕你离开我。”

杨红也不反抗,也不挣扎,只求息事宁人。但周宁不让关灯,说,这样你可以看清
是在跟我做,不是在跟那个男人做。

杨红就在灯下瞪着眼,目光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自己是前所未有的干涸,周宁
的每一个动作都带来疼痛,不知道是身体的痛,还是心里的痛。但她坚持着,没有
让泪水流下来。

周宁沉沉睡去之后,杨红却睡不着,心想,其实周宁更关心的是她跟陈大龄身体上
做没做过,而不是心里爱不爱。周宁就像一个收藏字画的土财主,附庸风雅,买了
毫无使用价值、自己也看不懂的字画回来,放在家里,又不欣赏,只用它来遮挡壁
上的一道缝。等到有欣赏的人要来买走时,又当成宝贝,死死抱在怀里,舍不得松
手,宁可人画俱焚也不会成全懂画买画的人。

杨红觉得陈大龄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他看出自己的妻子更爱别的男人,他会放她走
的,他会成全她的,他要的是爱情,不是女人的躯体,不是面子,不然他应该早结
婚了。但是一个女人做了陈大龄的妻子,又怎么会去爱别的人呢?他对自己的妻子,
肯定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不会把妻子丢在家里,自己出去玩,
他肯定是如影随形,如胶似漆。他的心象头发丝一样细,肯定用不着他的妻子说出
来,就知道她想什么、要什么的。杨红觉得自己好嫉妒陈大龄那个未来的妻子,不
晓得她前生做了什么好事,可以修到陈大龄这样的丈夫。

杨红看看熟睡的周宁,辛酸地想,如果我真能在床上把周宁当作陈大龄,可能我这
一生也不会痛苦了。实际上在周宁说那话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象过跟陈大龄做爱的
情景,甚至从来没具体想到过陈大龄也是一个带枪的人,最出格的想法也就是被他
搂在怀里,但也就到那为止。

现在经周宁这么一提醒,反而把想象力丰富起来了,就不可遏制地想到,不知陈大
龄做起爱来会是什么样的?肯定是柔情似水的,他的吻肯定是连最冷漠的女人也会
融化的,他修长的手指肯定会在女人的身体上弹奏出一支支温柔的乐曲,他的冲撞
肯定是富有韧性、恰到好处的。做完了也肯定不会倒头大睡的,他会让女人躺在他
臂弯里,温柔爱抚女人。或者女人会把他汗涔涔的头捧在怀里,为他擦去汗水,用
手指梳理他满头的黑发。。。

杨红这样想着,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软绵绵的,湿润润的,第一次有了一种渴望,
希望现在就能把自己刚才的想象付诸实施。。。

她突然悟出这样一个道理:其实女人要知道自己爱不爱一个人,也很简单,只要在
想象当中跟那个男人做一场爱,就知道了。女人骗得了自己的心,骗不了自己的身。
但她又想到,这个办法只适用于结过婚的女人,如果没结婚,女人又怎么想象得出
做爱的场景呢?等到结过婚,再怎么想象也是徒劳了,因为你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力
了。

杨红很牵挂陈大龄,看样子周宁是没把陈大龄怎么样,但她不敢肯定。想去打个电
话,又太晚了,门卫已经睡了,而且周宁也会乱怀疑一通。只有等到明天再找机会。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睡过去的,只知道在梦中,她真的跟陈大龄在一起了,她叫陈
大龄把她脸上写的“情色”二字擦掉,陈大龄就吻在她的脸上,然后一只手搂着她,
另一只手就伸到她背后,摸索着去解她乳罩的挂扣。不过不尽人意的是,梦做到这
里,杨红就醒了过来,无比遗憾地想,不知道这梦做下去会是什么结局?会不会象
周宁寝室的那些男生一样,一直做到高潮到来?也许女人是不会做那样完全彻底的
春梦的吧?女人毕竟是情诗,要做个淫梦谈何容易!

她又想到陈大龄,从周宁的例子来看,男人隔三差五地就会有那么一股激情要爆发,
不晓得陈大龄这许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周宁说男人没老婆的时候就会周期性地发
春梦,说是“池满则溢”,那陈大龄会不会发春梦?他的春梦里有没有我?她觉得
一个未婚女孩的爱和一个已婚女人的爱真是不同。女孩只把男人当神来爱,而女人
是把男人当人来爱。当她把陈大龄当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来爱的时候,心里就涌起
无尽的关爱,渴望能用自己女人的特长,来帮他一把,就算只是他池满则溢的对象,
也是心甘情愿的。。。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周宁出去打麻将了,杨红才有机会去给陈大龄打电话。她拨了电
话,生怕他不在家,但马上就听见他在那边“喂”了一声。杨红听到他平静的声音,
放了心,但还是问道:“他昨天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他敲门,我没应,他又敲了几次,就走了。”

“他就敲了几下门?”杨红有点不相信。

那边陈大龄轻声笑起来:“怎么?你好像很失望,是不是希望他把我砍几刀?”

杨红不好意思地说:“那怎么会呢?我是说,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好像不砍倒个
把人不罢休一样。看来只是虚张声势,纸老虎而已。”

陈大龄严肃起来:“不能这么说,愤怒是一种值得尊重的感情,他也是爱你爱昏了
头。可能他骑车过来的路上,被晚风一吹,就清醒了。”

杨红说:“一直在担心,怕他把你怎么样了,现在打了电话才放心了。”

“我没什么,就是为你担心。不过我昨天就知道你没事,所以比你少着急几个小时。”

杨红吃惊地问:“昨天你怎么知道我没事?”

陈大龄的笑声有点窘:“他昨天离开后,我怕他一时冲动会伤害你,就骑车跟出来
了,一直跟到你楼下,等在下面,怕万一有什么响动可以跑上去。还好,没听见什
么打闹的声音。我等到你们关灯了才离开。今天早上还给刘伯打了个电话,托他上
去看看你有没有事,他说你没事。”

杨红想到昨天夜晚陈大龄等在楼下为她担心的时候,自己正在跟周宁做那事。陈大
龄说等到关灯才离去,不知他当时有没有想到这一点,很可能他以为他们关了灯,
开始做那事了,两个人就和好了,才放心回去。这个念头折磨着她,使她觉得昨晚
自己一下背叛了两个男人,心背叛了一个,身背叛了另一个。

陈大龄在电话里嘱咐说:“他脾气不好,做事比较冲动,你不要跟他发生正面冲突。
他要来找我算帐,你也不要强行阻拦,免得自己吃亏。而且你越阻拦,他越觉得你
向着我,就越生气。你也不要报警,他是个爱面子的人,一旦报了警,他不砍我也
不好意思了。”

陈大龄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你放心,我不会傻呼呼地站在那里让他砍的。这几天
我都穿运动鞋,逃跑起来快一些。再说,他没我壮,不一定打得过我。当然我不会
伤害他的,伤害了他,看你为他难过,还不如让他伤害我----”陈大龄突然收住了
口,问:“昨天到底是为什么事?”

杨红把昨天的事大致讲了一下,脱口说:“幸好昨晚你窗口一直是黑的,不然我肯
定会上去找你,那就被他抓个正着了。”

陈大龄说:“昨晚到我弟弟那边去了。我不知道你会过来,不然我会等在家里的。”

杨红觉得心里一热,她想,其实陈大龄也是爱她的,只不过克制着自己罢了。他叫
她“随缘”,是不是叫她追随他俩之间的那段缘呢?还有“海的女儿”,是不是说
他自己心里有一腔无法言说的爱呢?或者是说他们两人心里都有一腔无法言说的爱?

“杨红?你没挂电话吧?”陈大龄见杨红半天没说话,轻声问。

“我在听呢。”杨红欣慰地说。

“可能我有点罗嗦,不过还是想再嘱咐一句:虽然他这一直以来,都没有伤害你的
企图,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一定要小心。”

杨红觉得心里暖暖的,陈大龄说话的口气,象个父亲,又象个丈夫,在殷殷嘱咐一
个需要保护的女儿或者妻子。杨红欣慰地说:“你真的不用担心,我知道保护自己
的,就是把你连累了,很过意不去。”

“怎么用连累这个词呢?”

杨红看见有人向门卫处走过来,知道他是来打电话的,赶快说:“我现在要挂了,
免得有人听见去告诉他,又给你惹麻烦。”杨红觉得自己现在说话做事都有点“偷
情”的味道了,鬼鬼祟祟的,说话不提周宁这个名字,只他他的。

“好,那就挂了吧。你有事就打电话给我。保重!”

杨红听到“保重”这个词,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就这么两个字,就能让她感到
自己的生命在他心目中是多么宝贵。她还从来没用过这个词,不过这一次,好像只
有这个词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於是说:“你也保重!”就挂了电话。

杨红打完电话往回走,爬上楼梯的时候,步履轻盈,心里欢快地想,周宁这一闹,
反而把事情闹好了,因为以前她跟陈大龄两个人可能都在那里猜来猜去,不知道对
方究竟有没有情,有多少情。发生了这件事,两个人才知道自己在彼此的心目中是
这么重要,算得上患难见真情。杨红心情奇佳,就想哼点什么歌曲。

等她回到家,却发现周宁端坐在家里,就惊讶地问:“你不是去打牌了吗?”

周宁说:“不打牌了,在家陪着你,免得你会跑掉。”

杨红心里有点紧张,问:“那你刚才怎么说去打牌?”

“好给你一个机会,去给他打电话。”

杨红目瞪口呆地望着周宁,想解释什么,但觉得好像被当场捉住,人赃俱在一样,
说不出一句话。

周宁平静地说:“你不用紧张,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打个电话是人之常情,不
要说是他,就是毛姐,你也会去打个电话的。你现在放心了吧?我早就告诉你了,
我没把他怎么样。”周宁见杨红脸色仍然白煞煞的,就安慰说,“你不要怕我,无
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宁可把我自己怎么样,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周宁把杨红拉到自己怀里,眼睛却望着不知什么地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我也
不会把他怎么样。昨晚也是气极了,气糊涂了。昨晚到了他门口,就看到他的自行
车,知道他在家。但他关了灯,我敲门他也不开,我就知道是你打过电话给他了。
实际上就是他开了门,我在他面前也举不起刀来。我知道如果你在那里,你第一个
就要冲上去护住他,宁可你自己死,也舍不得让他死。我伤害了他,你一辈子恨我,
那我还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自己死了好。”

杨红忍不住哭起来,自己也不知道在为谁哭,在为什么哭,只觉得这一段时间憋得
太久了,有很多的泪存在那里,今天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哭。周宁也不动,也不说话,
就让杨红在他怀里哭,只用手在她背上有一下无一下地抚着。

杨红哭够了,也不动,就呆呆地让周宁搂着她,心想,周宁的逻辑真的是有问题,
自己的女人爱了别人,他不把她怎么样,反而要去把那个什么也没做的男人怎么样,
或者把他自己怎么样。如果周宁把她打一顿,骂一顿,事情可能就简单多了。那她
就可以义无反顾地离开他,从此不再牵挂。像他现在这样,自己真是不知道该怎样
做了。

接下来的那几天,周宁就真的守在家里,寸步不离地跟着杨红,搞得杨红不知道他是
在改变他自己,好挽回她的心,还是在监视她。两个人再也不提那晚的事,更不提
陈大龄这个名字。实在需要说到陈大龄,也只他他的,反正两人都知道在说谁。

杨红做饭的时候,周宁就站在旁边看。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也不说什么话。吃完了
饭,周宁就把碗拿到水房去洗,虽然还是丢三拉四的,但不用人吆喝,就知道把忘
了洗的东西再拿去洗。杨红看他这样,心有点酸酸的,心想,他这样做,也只是想
挽回那一段情,但是这一切为什么要来得这么晚呢?为什么要等到覆水难收的时候
才想起挽回呢?也许挽回的涵义就是覆水难收,挽而不回?

两个人也没心思做什么事,只把电视开着,也不知道是谁在看,或有没有人看。杨
红把新学期要教的课拿出来备,但也只是摊开本书在眼前,什么也做不下去。眼睛
盯着书,心里就想,就是前不久,自己还憧憬着有那么一天,周宁会呆在家里陪着
她,跟她如胶似漆,觉得那就是幸福婚姻的顶点了。现在他真的守在家里了,却又
觉得无比尴尬,两个人连望一眼都很快又把眼睛掉到一边去了。扪心自问,现在真
恨不得他马上就出去打牌。

杨红实在忍不住了,就对周宁说:“你不用守在家里的,我不会到哪里去的,我有
我做人的原则。”

周宁说:“我不是在监视你,我是想陪着你。如果我一直陪着你,你的心就不会跑
他那里去了。”

杨红不知他说得对不对,陈大龄对她的吸引,应该说不会因为周宁陪着他就消失不
见了,但如果周宁一直陪着她,可能她就没有机会深入了解陈大龄。

周宁推心置腹地告诉杨红:“其实上次我找他谈的时候,他就对我说过,说杨红是
个重感情轻物质的女孩,她这样的女孩,在物质上对你没有任何企求,可以为你受
一辈子苦,受一辈子累。但在感情上,她对你要求又很高,她会希望你理解她,爱
她,跟她如胶似漆。你牌打得太多,冷落了她,她现在是一忍再忍,忍一次,就把
心里的情放下一分,等到她把这份情全部放下来的时候,你再想挽回就会来不及了。
我那时没有听他的,我想我们那里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下来的,这楼上人人都是这
么过的,我以为只要他不来勾你,你就不会跑的。”

杨红忍不住问:“他还对你说什么了?”

周宁不快地说:“说到他你就来了兴趣,他说什么你还会不知道?我不用在中间帮
你们当传声筒。不过我也向很多人打听过,想找他几桩风流韵事来说给你听,看你
还爱不爱他。好像还没人说他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多数都只说他这人有点怪。四
楼的老王还说他人格有魅力,女人很容易被他吸引。怎么样说呢?站在我这个位置,
我不喜欢他,但我承认他是个真君子。我去找他谈的时候,他一口就承认是他对你
动了心,不关你的事的,说每次都是他过来叫你到他那里去的。那次他还答应了我,
不再来找你,我相信他做到了的,因为我天天晚上回来查你们了的。”

杨红见他们两个,一个称对方是真汉子,一个称对方是真君子,大有英雄识英雄,
惺惺惜惺惺的架势,觉得怪怪的,好像如果其中一个是女的,两个人就会结为夫妇
一样,她到成了一个搭桥引线的角色。他们两个对她的感情,也是由对方嘴里传出
来的,不象两个情敌,倒象两个情友,你为我歌功颂德,我为你涂脂抹粉。有时杨
红一恍惚,就觉得是他们两个设了局在骗她一样,只想不出他们骗她的目的是什么。

白天还没什么,到了晚上,情况就尴尬了。杨红觉得自己再也没法跟周宁做爱了,不
光是觉得对不起他们两个,也觉得对不起自己。但周宁仿佛不在乎这一点,很早就
洗了澡,躺在床上,毫不掩饰地让他那尊大炮竖在那里,把短裤顶得老高。

杨红只当没看见,假模假式地忙东忙西,等到磨磨蹭蹭地挨得实在是不能再晚了,
只好爬上床来的时候,周宁就搂着她,要做。杨红不肯,周宁就阴阴地说:“你想
为他守身如玉?你早就不是黄花闺女了,多做一次,少做一次,有什么区别?”

杨红看他眼里冒出来的光,不知道是激情,还是杀气,也不敢抵死反抗,只好让他
去折腾。周宁就使出浑身解数,一时从深从重,一时又轻抽浅送,快一阵,慢一阵,
几快几慢再一阵,花样翻新地在那里折腾。不过周宁的技巧仍停留在朴素阶段,所
以主要是在深浅、快慢、角度、力度上下功夫。每换一种方式,周宁就问一句:
“你们两个到底做没做过?他是不是这样的?你跟他做的时候,是不是希望他这样?”

杨红愤怒地骂他:“无聊之极!我们根本没做过。”

周宁欣喜一下,又问:“那在你想象当中,是不是希望他这样做呢?”

杨红觉得有点心虚气短,仍然骂他:“无聊!”

周宁皱起眉头:“这下没说‘之极’了,看样子在想象当中是做过了。”说完,就
报复一般地乱砍乱杀一阵。

折腾一会,周宁见杨红只闭着眼,木着脸,就无奈地说:“其实男人跟男人没多大
差别的,做起来都是一个套路。只不过你们女人就可以在一个人那里看到天堂,在
另一个人那里看到地狱。他比我高明的地方就是他知道你的心思,知道怎么讨好你,
而我不知道。”

杨红感到心痛,其实女人要的,也就是这么一点,就是想他知道你想要什么,想他
用你希望的方式爱你。知道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就可以决定你的爱是把他托上天堂还
是把她打入地狱。连心爱人的心思都不知道,又谈得上什么爱呢?心心相印是天生
的,不是教得会的。可以教你一事,不可以教你万事;可以教你一时,没办法教你
一世。从前痛苦的是找不到一个心心相印的人,现在是找到了却不能跟他在一起。
想到这一点,杨红就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

周宁看到杨红流泪,自己也软了,就从杨红身上滚下来,用毛巾替她擦泪,道歉说: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其实我自己说这些话,就象拿刀在我自己
心上划道子一样,划一道,就钻心地痛一阵。但是我忍不住就说了,就象小时候一
样,腿上摔坏了,本来已经结了疤了,快好了,又忍不住要把那层疤揭去,看一看
伤口,结果就又流血,再结疤。”

杨红流着泪问他:“既然你觉得我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你又管我跟他做没做过呢?”

“我没法不管,只要是男人,就容不得别的男人碰他的女人,不然他就不是男人,
他就根本不爱她。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他要是碰了你,我肯定是要叫他戴红帽子的。
你想让他多活几天,你就不要去找他。如果你不是我的女人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了。”

“那我们离婚吧。”杨红说出了这两个字,自己也觉得吃惊,曾经以为离婚是自己
一生中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曾经因为想到周宁会跟她离婚而觉得羞愤难当,但现在,
能毛发无损地离婚已经成了最美好的事情了。

“你不要把离婚两个字放在嘴里当歌唱,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杨红冷冷地说:“你知道我心都在他身上,你还这样死抓着不放,我不知道你在想
什么。”

周宁幽幽地说:“你当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对你来说,你的头管得住你的心,如
果你的头发个命令,叫你逃跑,你的心可以拿脚就跑。我的头是管不住我的心的,
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他,我的头也叫我逃跑,可是我的心跑不了。”

杨红觉得周宁现在变得很深奥难懂,什么头啊心的,他的逻辑令她跟不上。

周宁抓住杨红的手,用劲握着,握得生疼:“你以前说过的,只有碰上一个比我更
爱你的人,你才会不要我的。你不能食言。他不可能比我更爱你的,他没有像我这
样爱痴了,爱傻了,爱疯了,他克制得住自己不来找你,做什么事都有礼有节的,
只能说明他还没有爱疯,所以他爱得没有我深。我知道你的心跟他跑了,我还爱你,
他会不会做到这一点?像他那样的人,肯定不会的。如果他知道你的心跟别人跑了,
他第一天就会离开你。”

杨红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大脑一片空白,呆在那里。他们两个谁爱她更深一点?她
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现在就可以把我杀了,去跟他在一起。你不愿脏你的手,你告诉我也行,我会
自行了断。我连方法都想好了的,就从这个楼顶上跳下去,肯定不会有痛苦。”

杨红听到这个话,又见他的眼神可怕,不知道是疯狂,还是灵魂出窍,吓得用手死
死抓住他,哭着问:“为什么你要这样?为什么你要这样?”

周宁也陪着她流泪:“我愿意这样吗?我也是个爱面子的人,我愿意活得这么没骨
气,没脸面吗?明明知道你的心已经跑了,还舍不得松手,还要低三下四地求你不
要离开我,明知道我越爱你,越求你,你越瞧不起我,我还是要求你,我有一点办
法我会这样吗?”

周宁狠狠地换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说:“这几天,我从早到晚都在想这
件事,我知道你们巴不得我高尚地走到一边去,让你们无牵无挂地在一起。我也想
这样做,想在你心中留个好印象,想叫你一辈子感激我,但我做不到。凭什么我就
该走到一边去?凭什么你跟他在一起就会比跟我在一起幸福?”

杨红动了动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在这种时候究竟能说什么。

周宁捧起杨红的头,一字一顿地说:“不管是谁,如果他不想受苦,他就不要跟一
个他爱的人结婚。你看一看我,你就知道,如果你爱他,你就不要跟他,你跟了他,
没有好日子过的,永远担心他离开你,只怕你有眼睛哭瞎的那一天。你跟一个你爱
的人结婚,就会是我这样的下场,爱得没骨气,没脸面,被自己所爱的人耻笑。他
这样的人,总会有女人为他动心、跑上门来送给他的,你不能担保他永远不会看上
别的女人。但他这一生,只能爱一个女人,只能救一个女人,就有无数个女人为他
痛苦,其实如果我把他杀了,也算为你们女人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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