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兹堡位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西南角,人口230万,是美国典型的中等城市,也是我来美后居住的第一个城市。这儿远山近水,青山碧草,跨越流水之上的众多桥梁与市中心的华厦高楼交相辉映,素有'千桥之城'的美称。匹兹堡的桥远不如武汉长江大桥那样雄伟壮观,而是小巧玲珑,形态各异,构成这座城市别具一格的景致。
早已听说匹兹堡是武汉市的秭妹城市,其地理环境、气候乃至人文景观都不无相似之处。刚来时正值盛夏,很怕不小心从一个'火炉'跳到另一个火炉里去了,可当黄昏时分,坐在市内公园的草地上,夏日的凉风阵阵吹来,我才知道自己的担心实为多余。望着四周一尘不染的树木,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青草的芳香,我不由得感到诧异,这哪像昔日美国著名的钢城,当年的烟雾之都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环境优美,交通便利,商业发达,曾连续几年被评为全美最适合居住的现代化都市。据说,为了保护城市的环境,减轻空气和水污染,郊外的钢铁厂早已关闭或迁移他处,在从前高炉耸立的地方我所看到的是一巨大的超级购物中心,匹城的中国人称之为'矿山',算是不忘它的过去吧。购物中心里有全美著名的连锁店,大型百货商店,也有所有商品只售一美元的小商品店。在这里你可以买到昂贵的世界名牌时装,也可以买到几美元一条的牛仔裤。每当我在这里被世界各地琳琅满目的商品弄的眼花撩乱,倍感囊中羞涩时,常常会想到武汉的红钢城,想到那些在炼钢高炉旁挥汗劳作的人们,不知家乡的人们何时才能呼吸到更加洁净的空气。
常去俄亥俄河畔的华盛顿山上欣赏匹兹堡的夜景,站在山上的观景台上,只见山下三河交汇之处,天上的明月与河中的波光水影交相辉映,水中的游船与桥上的车流穿梭不息,灯光璀璨,宛如人间仙境!每当此时此刻,我的思绪就会飘向遥远的家乡,想起当年从江汉关乘轮渡夜回武大的情景,那长江两岸的万家灯火是我挥之不去的绵绵乡思,龟山蛇山上的电视塔和黄鹤楼、珞珈山中的樱花和秋叶是我心底最美的图画,故乡亲朋好友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但愿我的祝福和思念能穿过万水千山到达他们的身边。
匹兹堡吸引我的不光是它的历史和四季美景,还因它所具有的浓厚的文化气息。这里有好几所大学,其中卡内基梅隆大学在全美排名前列,尤以计算机、机器人等专业力量雄厚。匹兹堡大学的医学院是美国著名的肝脏移植中心之一,运送活体的直升机在校园上方频繁起落,该大学图书馆的二楼是东亚图书馆,在这里你可以读到国内常见的中文期刊和报纸,还经常会碰到在中文字里聊解乡愁的同胞。中国留学生大多住在这两座大学附近的公寓区里,中国孩子在门前门后奔跑玩耍,留学生们在这里上演的人生悲喜剧几天几夜也说不完。每年八月底中国人组织的饺子会上满耳听到的都是中国声,逢年过节还能看到中国电影,让人怀疑是不是身在异国他乡。
卡内基图书馆和博物馆是我留连忘返的另一去处。卡内基图书馆以面向大众、快捷便利的服务闻名,除总馆外各社区都有分馆,图书馆里有各种现代化的设施,可进行联机检索,也可上网查询,收发E-MAIL。卡内基博物馆包括艺术博物馆,自然历史博物馆,科学中心和Andy Warhol博物馆四部份,是美国第一个收藏当代艺术作品的博物馆,也是世界上最大的个人艺术作品博物馆,收藏着不少著名艺术家创作的艺术精品。对孩子们而言,最具吸引力的要算著名的恐龙展厅,那巨大的恐龙骨架、形形色色的恐龙化石、描绘恐龙时代生活环境的图片和说明以及有人作现场研究的透明工作室简直让人着迷,我儿子每次进去后就不愿出来。科学中心内有剧院、天文馆和数百件科技展品,还陈列着一艘二战时期的潜水艇,是向公众传播科技知识,培养少年儿童学科学及探索未知世界的兴趣的好地方。我曾在与卡内基艺术博物馆和自然历史博物馆同居一楼的卡内基图书馆工作过一段时间,每天都看见人们络绎不绝地来此参观游览,其中尤以学生居多。早在读大学的时候,就知道钢铁大王卡内基捐建图书馆、音乐厅和博物馆的故事,不知如今的电脑大王比尔盖茨为图书馆的自动化与现代化大笔捐款、为少数民族学生提供高额奖学金是否受了他的影响。且不管他们的初衷如何,不管他们捐出自己的大笔财产是否像某些人说的那样是为了逃避纳税义务,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公众服务设施为普通老百姓提供了理想的文化艺术和科学技术教育场所,不说是功在千秋,也是利在当代了。
除了这些公众文化设施外,匹兹堡不乏历史遗迹和有纪念意义的建筑及景点。匹兹堡大学教学行政大楼是全美最高的校园建筑,大楼的第一层有多间以世界各国文化特色装饰起来的国际教室,每间教室以一个国家的名字命名,其内的装修摆设极具该国历史、文化与艺术情调,大楼不远处有美国内战时期遗留下来的炮台。离匹城一个小时车程的郊外有一座风味独特的建筑,名'流水',这栋房屋建于山中小溪之上,由石块筑成,外表朴拙无华,内部装修精美,流水从房中哗啦啦淌过,四周环境清幽,鸟语花香,好一个世外桃园!该建筑原是匹城巨富考夫曼家族的夏日别墅,后捐出成为游览胜地,使我等平民百姓也能享受一番人与大自然交融亲近的乐趣。我还在一个十分幽静的地方发现了西屋公司立的纪念碑,旁边的喷水池喷出一股股水花,好像在讲述这个世界著名的大公司从创立到发展的辉煌业绩。西屋公司的总部就设在匹兹堡,不时可听到公司裁人或出卖子公司的消息,让人体会到商场竞争的残酷。国内大概很少有人不知道生产亨氏婴儿营养米粉的亨氏公司,在匹兹堡街头我们曾看见亨氏公司的礼仪大马招摇过市,也曾去匹城最豪华的亨氏音乐厅欣赏匹兹堡交响乐团高水平的演出。
正是这些大学和大公司给匹兹堡带来了活力和繁荣,也带来了世界各地的人们,使得匹兹堡成为各种文化交流融合的处所。我在匹兹堡短短一年经历的人和事比我在中国十几年还多。我们所居住的松鼠岭是犹太人集中居住的区域,每到犹太人的节日,学校放假,常常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犹太人身着节日盛装走过街头,男子身着黑色礼服,头戴宽边礼帽,男孩子戴着瓜皮小帽,女人们穿着色彩鲜艳、做工考究的服装,一派节日祥和的气氛,让人几乎忘记犹太人惨痛的过去。
住在我们公寓楼上的是一家墨西哥人,男女主人在本国都是医生,男的来美留学,女的给人做保姆贴补家用,他们有一个九岁的男孩,名叫本杰明,长得胖墩墩的,大大的脑袋上架着一副眼镜,圆圆的脸上总是喜气洋洋的,非常活泼,与他沉默寡言的父母正好相反。本杰明与我儿子由最初的语言不通渐渐成了时常一块儿玩耍的小伙伴,两人一起玩拼地图的游戏时,他总是把德克萨斯州那一块抢在手里不放,说德州原本就是墨西哥的。有一次我问他:'你长大想做什么?''当美国总统',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并加上一句,'把德克萨斯还给墨西哥!'深为这孩子的爱国情怀所触动,我也开始更多地向儿子讲述中国的历史,告诉他中国辉煌的过去和充满希望的未来,让他为自己的祖国自豪。
我结识人最多的地方是在专为外国人服务的英语培训中心里,我们班除了老师是土生土长的匹兹堡人外,其他人来自世界各地。老师明迪热情洋溢,讲课时脸上表情十分生动,配以各种手势,时常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引得隔壁班上敲墙抗议,学期结束相互告别时明迪慷慨地将她的拥抱和亲吻送给每个人,我离开匹兹堡后还一直与她保持着联系。同学中我最早认识的是来自苏丹的蒙洛,一听到这个国名我立即就想到从前看过的苏丹饥民骨瘦如柴的照片,可从蒙洛身上一点也看不出非洲难民的影子,她显得谈吐高雅,雍容华贵,英语说得很流利,一看就知道出自苏丹上层社会。
玛莎是意大利人,长得就像我心目中的罗马古典美人,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充满着活力,每到课间休息时就领着全班人做一套她自编的健身操,深受老师同学的喜爱。我喜欢她还因为她的名字老让我想起电影<<魂断蓝桥>>中与她同名的纯情主人公和那凄艳动人的爱情故事,每当她面带微笑说着带有浓厚欧洲口音却娓娓动听的英语时,那支我最喜爱的<<一路平安>>的旋律就从心底缓缓流淌出来。
法亥来自伊朗,做过我英语对话的搭档,很有点中东大男子主义的味道,全无一般欧美男士对女性殷勤有加的风度,时常绷着个脸,与整个课堂欢快的气氛不大协调。直到有一天老师明迪告诉我们法亥的四岁的小女儿患有严重的肝病正住在医院里等待有人捐献肝脏作移植手术,才改变了我对他的印象。学期终了之前法亥的女儿手术成功,我们全班每人出几块钱合买了气球、玩具等送到医院表示祝贺,大家就像过节一样高兴。
英语班上人数较多的还是来自前苏联,韩国,中国以及南美的墨西哥、阿根廷和巴西人。上课之前来自同一国度的人相互用本国语言交谈,小小的教室里充斥着各国语言,一片嘈杂。更有意思的是,南美人除巴西人说葡萄牙语外,其他各国都说西班牙语,前苏联的人几乎都会说俄语,因此课堂上时不时会冒出几句西班牙语或俄语,引得明迪大叫:'No Spanish! No Russian !'
我们平日交往最多的当然还是中国人,尤其是来自武汉大学的校友和同学。每当我们相聚时,总是说不完的珞珈和东湖,说不完的故人故事,言语之间流露着对母校、故园深深的怀念,那毕竟是我们度过一生中最好年华的地方啊!
对我来说,珞珈山是我青春的故乡,我所有年轻的梦想和最美丽的心愿都留在了那里,而匹兹堡则是我流浪旅途中的一处驿站,它就像一位历经沧桑却依旧风采迷人的美妇人,用她安祥的目光和温暖的怀抱抚慰着游子的心。
就喜欢这一篇。